“笑。”他认真的看着梁红玉,梁红玉一怔,“笑,什么笑?”
“您笑一笑,您只要笑一笑就好,我一个画画的,我没有能力去管更新换代的事情,至于这天下是李氏还是赵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看到了最美的一张画面,你不要动,我要开始了。”
“好。”说不动就不动,她含笑,坐在对面,好像一株风雨中的栀子花一样,好生夭桃艳李。
张择端自从上一次画了那百米长卷《清明上河图》以后,鲜少有突破之作,现在看到眼前那活色生香的模特,有别于任何一个人自己曾经画过的肖像,很快的,他已经沉溺在疯狂的艺术创作中。
梁红玉不懂这个,时而看一看庭院外繁花簇簇的树木,时而看一看这波光云影的花厅,总是,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总是,眼前的人是一个神经病。
完全不思忖一下,要是往后这朝代新陈代谢以后,自己还能不能拥有这一片与世隔绝的宁静!红玉想,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偏安一隅的处所就好了,环境清幽,让人忘俗。
此刻,张择端已经笔走龙蛇,将女子的形态用枯枝牡丹给勾勒了出来,他的动作很快,唯恐这女将军不耐烦了,撂挑子说走就走,哪里知道,这女将军坐在那里居然好像是大理石的雕塑一样。
完全不言不动,嘴角始终保持着一个细密的很好看的笑涡,那样美丽的笑容,让人简直有如饮醇酒的迷醉。
他心慕手追,很快已经将女将军的形象跃然纸上,用明矾将那白色的飞鱼服给染得半透明,用宝石蓝将女子的衣裳染的飘飘欲仙,用正宫红将那樱唇给厾点出来。
最后,钤印,提名,一张画卷已经大功告成。
“此画,是我毕生心血,比那《清明上河图》还要让我满意,请梁将军欣赏。”张择端一边说,一边让开一点儿距离,梁红玉与宗泽一前一后已经到了前面的位置。
红玉凝眸,看着画面上的自己,“鼻子这么笔挺,嘴巴,有点儿小巧玲珑,衣服华丽了,还有这头发,发型也与我的不一样,这哪里是我啊,你这人,你敷衍了事,你信不信我……”
话间,已经作势要将这卷轴一分为二,张择端蛮横的一把就握住了,“这是院本画,你不懂就不予置评,有你这样的人吗?好心好意画出来的东西,我呕心沥血着呢,你倒是不识好人心。”
“你说……”梁红玉沉吟了一下,“皇上很喜欢这样金碧辉煌的东西?”
“这个自然是皇上喜欢,皇上不仅仅自己喜欢,而且自己也会,皇上对于艺术是有着独到的造诣与见解。”
宗泽还在看,将那昏花的老眼恨不能瞪的掉下来,“这……确确实实是不可多得的神品,就这个了,红玉,走了。”
“好,走了。”梁红玉拍拍屁股将那卷轴握住了,去了,走了一会儿以后,张择端这才将目光收回来,“啊,好美丽的背影,有林下风!翩
若惊鸿,婉若游龙,真正是没有任何一个字可以形容了。”
梁红玉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张择端还是苦心孤诣画了很多梁红玉,但是并没有一个满意的,不是败笔就是败笔,几乎没有将张择端给折腾疯掉。
就这样,梁红玉得到了一张画,从张择端这里出来以后,将这画给了宗泽,“今晚的宴会上,大人一定要便宜行事,就说皇城里面有一个芳华绝代的女子,这女子会跳舞,还会很多东西。”
“您会?”
“我会这个就好了,不过我可以现学现卖,不怕的。”梁红玉放心的将那卷轴给了宗泽,宗泽点点头,“你快去学,酉时皇城里面的夜宴就开始了,我会便宜行事的。”
“有劳。”红玉拱拳,人已经去了。
两个人分道扬镳,这边,宗泽打听好了皇城夜宴开始的时间与地点,那边,梁红玉与宗泽兵分两路,已经到了教坊司中去学习一个非常复杂的舞蹈。
这舞蹈据说还是前朝的一个人发明出来的,都说这舞蹈叫做《竹枝舞》,取竹枝灵动夭骄而命名,人只要是跳起来竹枝舞,身体也是如同月色中的凤尾竹一样,清新曼妙,让人一看过目不忘。
台上一个女子慢吞吞的扭动那洗细弱的腰肢,走起路来几乎要“我欲乘风飞去”梁红玉看着看着就没有了耐心,这竹枝舞看起来很难,不过对于梁红玉来说,就化繁为简以简制繁了。
毕竟红玉是行伍之中的人,先天就力大无穷,这是一方面,后天经过提升与锻炼以后,任何高难度的动作,甚至人们以为不可能完成的动作,在她这里也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完成。
看着这女子婆娑起舞,人们已经觉得不可思议,而梁红玉呢,倒是觉得兴味缺缺,“什么啊,不好看。”一边说,一边嗑瓜子,有人一听,立即回眸。
一人回眸,人人都回眸,暗示一看情况不好,小姐这是好打擂台的节奏,立即握住了梁红玉的手,“小姐,快走,奴婢花了五两银子这才买的入场券,这台上女子不是旁人,而是我朝中有名的艺伎。”
“什么有名不有名的,有名无实吧。”梁红玉从来不怕将事情闹大,也不怕将事情闹得更大。
她甚至在鄙薄了这个艺伎以后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这艺伎呢,盈盈然一笑,将最后一个动作做完以后,这才在高台上看着台下的梁红玉。
人们顷刻之间已经静悄悄的,梁红玉看着台上女子的眼睛。
“阿爽,她的眼神不友好,你刚刚惹了她了,还是我们的五两银子不足?”
“小姐,是您刚刚惹了她了,人家的竹枝舞已经出神入化,奴婢这次带着您过来学习的,谁知道,您一句话就要砸场子,你你刚刚说,人家的舞蹈没有意思,不好看啊。”
经过阿爽一提醒,梁红玉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铁口直断了,真是的,自己怎么能实话实说呢?
“算了,我们
走吧。”梁红玉一想,实在是没有必要让这女子下不来台,罢了,罢了,自己早早的离开就是了。
梁红玉刚刚举步,这舞台上的女子已经一笑,“这位姑娘,好像有指教的意思,何不让我领略领略姑娘惊才绝艳的‘竹枝舞’,臧否完毕以后就要走吗?你果真以为我凤栖梧是想要来就来,想要走就走的地方不成?”
“你……”
梁红玉回眸,看着这女人。
“我如何,你刚刚敢说,想必是有过人之处,你看了很久了,上台吧。”梁红玉还想要三退六让呢,虽然她敢抛头露面,不过实在是没有必要啊。
“不好就是不好,我不展示。”
“你休想离开这里。”这女子横眉怒目,对人家的绝活表示非议,那自然是不可以的,此刻,这女子扬眉,梁红玉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将面子挽回来,是不可能了。
“这是竹枝舞,对吗?我总以为是尺蠖在行动呢,不好看,竹枝舞应该有竹子的空灵与韵律,我虽然不会,不过已经看出来了,你形似但是不神似,难能可贵的是将二者要统一起来。”
“既然你执意要看一看,我也只好班门弄斧了。”梁红玉更加是将这个女子的竹枝舞给批了一个一无是处。
“小姐,您疯了吗?您什么时候会这个啊,您下来,您下来啊。”阿爽一边赔不是,一边看着梁红玉,梁红玉已经一鼓作气朝着台上去了,这女子一笑,“诸位是有目共睹的,现在我一个字都不说,让她表演,诸位到时候看一看……”
“究竟谁的竹枝舞更胜一筹。”一边说,一边淡淡的笑着去了。
梁红玉更不答话,将桌上的一个瓷盘握住了,将里面的瓜子一个“天女散花”已经抛掷在了人群中,然后将那盘子丢在了地上,一个轻而易举的转身,人已经如同娉婷的翠竹一样站在了这狭小的盘子上。
这一个亮相,众人已经大惊失色,刚刚还要骂娘的人,握着那瓜子已经开始大嚼特嚼起来。
“好身段,好玲珑的舞步,姑娘好样的。”
“姑娘想不到也是个中高手啊,我们拭目以待。”有人已经起哄起来,梁红玉没有说一个字,她自幼记忆力好的无以复加,那竹枝舞的动作并不复杂,她看过了一遍以后,早已经高下在心。
不要说让梁红玉表演,她甚至还可以自创几个让人一看就肃然起敬的动作,红玉站在了瓷盘上,一个轻灵的转身,如同晚风中瑟瑟抖动的竹木一样。
在一片灯烛荧煌中,那动作更加像是时断时续的竹影,轻歌曼舞之间,女子嘴角蕴藏的微笑已经让人耳目一新,她因为身量与动作的关系,得天独厚中,已经得到了这竹子婆娑灵动的姿态。
人如竹,甚至已经超过了竹子本身就有的一种灵动之姿,夭骄如龙,连影子也是飞龙走凤,瓷盘上,女子好像从地缝中生长出来的孤芳自赏的竹子一样,瑟然绽放一片丽质天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