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河,九个弯,九个弯弯到长滩,长滩有座狮子桥,狮子桥上狮子寒。
马憨棋手摸着桥上的石狮子,心跟石狮子一样的寒凉。
他失恋了。
女朋友叫花珍子,相亲,老乡介绍的。
马憨棋先来的曲江,熟,花珍子刚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马憨棋带着。
马憨棋当保安,她当服务生,下了班,两个人一起逛街看电影,开心极了。
可惜,仅仅过了几个月,花珍子就变了,她了解了这个城市,也越来越变得象个城市妹子。
相反,马憨棋虽然在曲江打了两年工了,却还是带着农民的泥土味儿,花珍子就有些看不上他,慢慢的开始躲他。
终于,在今天中午,花珍子正式说了跟他分手,一句话:憨子哥,你是好人,不过我们不合适。
马憨棋没事爱上个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那一刻,仿佛有一把刀,一下把马憨棋的心劈开了,那个痛啊。
马憨棋没跟人说,他有事喜欢藏在心里,他是做白班的,下了班,一个人逛到了狮子桥上。
天热,虽然晚上八九点了,江上吹来的风,却还是热的,不过马憨棋不觉得热,他心里冷。
曲江晚报有个调查,说每年从狮子桥上跳下去寻死的人,至少超过二十个,最高记录是一个月五个。
马憨棋心里突然就生出个念头:“要是跳下去,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吧。”
他俯身往桥下看,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喊:跳下去,跳下去。
就在这时,眼角突然看到一个影子,急忙扭头,眼珠子一下瞪大了,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一个女子跳了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件红衣服,长发飘飘。
“啊,有人跳江了。”
马憨棋惊叫一声,几乎想也没想,几步跑到红衣女子跳江处,手在栏杆上一撑,一个鱼跃就翻了过去。
他追得急,红衣女子一落水,他也跳下来了,一把就抓住了红衣女子一只手,不过高处跳下来,力量太大,跟着红衣女子一起往水底沉。
马憨棋不急,他打小在老家水库泡大的,水性好,只死死抓着红衣女子的手,等下坠之势消了,再上浮不迟。
红衣女子给抓住,拼命挣扎,马憨棋死也不放,借势在后面抱住了红衣女子。
他是个会救人的,落水之人,水呛晕了,一慌神,会死死抱住救人的人,一个不好,连救人的一起溺死了,所以有经验的,只会从后面去,免得给抱住。
马憨棋一手搂着红衣女子,另一手划水要浮上来,想不到的是,红衣女子的力气非常大,马憨棋不但没能把她带上来,自己反而给她带得往江底去。
这事就怪了,马憨棋不信这个邪,死也不松手,拼命划水,但就是浮不上来。
马憨棋开始有些气闷了,但他不想放手,手划,脚蹬,拼尽了全力,却还是浮不上来,红衣女子看上去苗苗条条的,这会儿却象一个万斤重的铁块。
马憨棋又是疑惑,又是着急,突然又出现一件怪事,他眼前突然一亮,一片金光中,他竟然看清了红衣女子的脸,一个极漂亮的女孩子。
真的漂亮啊,花珍子算是漂亮妹子了,可跟这红衣女子一比,那就是山鸡比凤凰。
这一刻,马憨棋甚至觉得,那些电视电影里的明星,都没有这红衣女子好看。
红衣女子眼晴又黑又亮,看着他,竟然在说话:“放开我。”
马憨棋不知红衣女子为什么能说话,反正他不能,摇头,用眼晴瞪着红衣女子:“死也不放。”
红衣女子好象能听懂他心中的话,眼中现出恼意:“那就跟我一起死吧。”
马憨棋这人吧,平时蛮好说话,但要是犟起来,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这会儿就激发了犟劲儿,摇着头,眼中发狠:“要死就一起死。”
红衣女子瞪着他,眼光冰冷:“那就一起死吧。”
人美如花,眼寒如冰。
红衣女子猛地往下一沉,带着马憨棋直沉下去,马憨棋再憋不住气,一口水呛进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马憨棋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江岸上,也不知睡了多久,衣服都半干了。
他愣了一下神,猛然记起先前跳水救人的事,急跳起来,自己站在岸上,没死,不过红衣女子不见了。
江水呜呜,往上看,狮子桥上的灯光依旧朦胧。
“好怪,那妹子在水底还能说话,那么漂亮,又要寻死。”
心里怪怪的,想不清楚,觅路上来,到桥面,又往桥下看了一遍,乌七麻黑的,什么也看不清。
算了,回去,倒头睡吧,不过闹了这么一出,心中的郁闷好象轻了许多。
日子流水一样的过,眨眼过了十几天,马憨棋也不怎么想花珍子了。
拿个老乡的话来说是,女人嘛,满大街都是,没了花珍子,就睡光板床?还不信了就。
意外的是,马憨棋不想了,花珍子突然出现了。
当时差不多下午五点多钟了,一台车开到前酒楼前面,马憨棋上前帮着开门,门一开,出来个女孩子,身上就一件带花的吊带裙,露胳膊露腿,马憨棋眼晴都给晃花了,不敢多看,不想那女孩子却叫了一声:“憨子。”
马憨棋一抬眼,居然是花珍子。
花珍子打扮又洋气了许多,脸上化了淡妆,脖子上带着白金的链子,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包,就跟城里的姑娘一模一样。
“珍---珍子。”
马憨棋结巴了一下。
“这谁啊。”
另一边开车的男子下来了,二十多岁年纪,理着个叫不出名字的发式,脖子上一条粗大的金链子,太阳光斜里一照,让人眼晴都睁不开。
“我一个老乡。”
“老乡啊。”金链子瞟一眼马憨棋,伸手搂着了花珍子的腰往酒楼里走,话声随风飘过来:“老乡见老乡,骗你没商量,是不是啊。”
“你才是个骗子呢。”花珍子咯咯的笑。
“你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让我骗的吗?”
“讨厌。”
花珍子的娇嗔声里,金链子得意的狂笑。
这笑声象一连串的鞭炮,炸得马憨棋耳朵里嗡嗡叫,胸口好象闷着什么东西,只想用力抓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里面出来个服务员,叫马憨棋:“有客人叫你呢,二楼小花厅。”
“客人叫我?”
马憨棋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上楼。
小花厅较大,一般用来聚会的,可以摆七八桌,这时里面只开了两桌,大约十几二十个人,都是年轻人,男男女女都有,估计是一伙的。
大堂经理站在门口,见了马憨棋招手:“客人叫你,快点。”
马憨棋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花珍子,金链子坐在她旁边。
抬眼看到马憨棋,金链子叫道:“你是憨子是吧,珍子说,你前段时间待她不错,要我谢你呢,来来来,一起喝一杯,哦,坐满了,这样吧,经理,再开一桌,上几样招牌菜,算我的。”
马憨棋脸刹时涨得通红,这是谢吗?
这是**裸的抽他的脸啊。
那些年轻人中已经哄笑开了,马憨棋看到了花珍子的眼光,好象有些愧疚,又好象有些得意,带着点儿炫耀。
马憨棋咬着下嘴唇,转身就往外走。
“怎么,不给我面子。”金链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经理,你们这边的服务态度可不行啊。”
大堂经理跟马憨棋不熟,弄不清里面的弯弯绕,但这气氛不对他是看得出的。
金链子又说请马憨棋的客,却又还不让他上桌,说什么单独开一桌,其实就是看不起,跟农村里打发叫化子一样:给你夹点菜,门外吃去。
不过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为了生意,他必须站在金链子一边,一把扯住马憨棋:“小马是吧,别走啊,顾客是上帝,这一条,你上班第一天培训就应该听到了吧。”
又放低声音:“不吃白不吃,你傻啊。”
吃了才真傻呢,但马憨棋不好走,这家酒楼的副总,是他老乡,一个村的,说起来还有点儿远亲,他要真赌气,金链子闹起来,老乡脸上需不好看。
马憨棋铁青着脸转身,也不看金链子,到桌子前面坐下,大堂经理吁了口气,对马憨棋道:“小马,你点几个菜。”
金链子在那边大声道:“照我们桌上的,一样给他来一份,哥不缺钱,哈哈。”
这笑声剌耳,大堂经理都皱了一下眉头,不过没吱声,说:“那就一样来一份。”
转身让服务员点菜,门口突然进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酷,大热的天,这两人却都是一身黑西装,白衬衫,高矮一样,理着同样的板寸,脸上架着同样的墨镜。
这种装扮,电视里看过:保镖。
或者,黑社会。
这两人在门口一站,外面又进来两人,同样的装扮,同样在门口背手一站,刚站好,又进来两人,站在了门内,随后再又进来两人。
前前后后,八条大汉,一样的装扮,一样的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