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楼本就少有人来,更何况是这片废旧荒芜的天台。
冬日里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徐徐投落在对面男生的后背上,哪怕对方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却也依旧抵挡不住清瘦的身形。
郁绥抬眸看着那道身影好半晌,心里不住地猜测他们是什么人。看年纪肯定不是和他们一般大的学生,看装束也不像是在学校里任职的老师或者其他职工,所以这对……朋友是偷偷溜进一中的吗?
“怎么停在这里了?”
窄长的楼梯间里,商诀站在郁绥下一个台阶上,偏头低声询问他。
郁绥闻言,指了指对面即将消失的身影,含糊道:“看到一对……老师,我怕被逮到逃课……”
商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像是老旧电影里特有的昏黄胶片,空气里的光束被切割成两段,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对面略微高大的男人突然站定,娴熟地扯下身侧人脸上围着的围巾亲了过去。
郁绥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像这个方向发展,狐狸眼因震惊而微微瞪大,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压低了声音,语调有些磕巴:“他,他们是同性情侣啊……”
商诀眼眸微眯,视线定格在高大男人的侧脸上,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的熟悉。
等对面的人相携彻底离开之后,他才缓慢开口:“对面那个,好像是薄家现如今的掌权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叫薄彧。”
先前郁绥的生日宴就是在薄氏旗下的酒店举办的,当时时间紧,任务又重,商诀只好托商老爷子去和对方协商,没想到薄彧亲自上门来拜访,商诀下学回家的时候,和他在会客室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又会偶然遇到。
他身边那个男生,商诀也一度有所耳闻,思及此,他默默纠正了一下郁绥的说法:“不是情侣,是夫妻,或者说,夫夫?”他斟酌用词。
圈子里盛传,薄彧对他这个联姻对象格外上心,前些日子为了对方,甚至出手教训了南城宋家,手段之狠厉,让圈里一群人啧啧称奇。
可惜郁绥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个上,他缓缓低头,表情茫然,语调震惊:“他们结婚了吗?!”
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了,但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真正愿意承认自己同性恋人的人屈指可数,更别提结婚了。
商诀抬眸看着他,眼尾微弯,腾出一只手捏了下他颊侧的软肉,语调略带好笑:“结婚有什么稀奇的吗,让我们郁小少爷这么惊讶。”
郁绥讷讷道:“也没,我就是没想到,觉得太早。”
商诀收回了手,眉眼清隽,语调散漫,却眼藏不住其中的认真:“太早吗,我还打算一到法定年龄就和你求婚呢。”
在一起之后,两个人几l乎没有讨论过这方面的话题,郁绥压根不知道商诀有这个打算。
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耳根悄悄蔓延上一层薄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临近自习课下课,兜里的
手机嗡得震动了一下,郁绥匆匆拿出来瞥了一眼,看到了宋臣年发来的保平安的消息,他们已经说服了密室老板,租到了礼服,正在赶回来。
郁绥将自己这边也处理好了的消息发送了过去,不由催促起商诀:“先把表演服搬进去吧。”
方才的话题就此结束,谁也没有再提起,可却都在心里悄悄期许未来。
宋臣年借来的礼服统一放在了这里,三四个箱子堆叠,周遭还有些很早之前留下来的杂物,一眼望过去,凌乱的有些过头。
郁绥将书包里的表演服塞进了他们储存的箱子里,又重新阖上,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转身想要离开。
商诀却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郁绥不解回过头,就见商诀指着一个方向叫他看过去——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扇破旧翕合的门。
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浓郁的不解,这扇门上边的灰尘分布不均,门框上还有个鲜明的手印,一看就是方才那两人钻进去过。
但按照薄彧如今的地位和财力,人家千辛万苦进一中来,总不可能是来偷鸡摸狗的。
郁绥停下动作,眼眸微亮,带着好奇:“所以,这里边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摸着下巴:“难不成刚刚薄总是来和他爱人寻宝的吗?”
不过……这门眼见着破破烂烂,除非是有什么穿越时空的通道,不然换了谁也难以相信,里边能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出他话语间的好奇,商诀主动提议:“好奇的话,我陪你进去看看。”
不得不说,郁绥是有些心动的。
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回到高二教学楼的时间绰绰有余,在这边耽误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清楚之后他迅速点了点头,朝着商诀眨了下眼,眸中满是狡黠:“去就去,就当是进去探险了,我也好奇,刚刚那两个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门口的杂物有些多,一看便上了年份,脚下的水泥地砖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下边有明显挪动的痕迹。
郁绥将几l个箱子重新挪到一边,弯着腰,从狭窄的口子进入,拉开了那扇门。
头顶的灰尘多的吓人,扑簌簌地往下掉,一看就是长年没人打扫,也没有人踏足。
昏暗下场的走廊里,四周的窗户被牢牢封堵了起来,只依稀留下一点点光线,勉强可以视物。
郁绥顺着光的方向看向左右两侧的墙壁,上边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色各样的便利贴。
商诀随手从上边取下来一张,上边不知是哪年哪月写的,愿望却格外真挚——
“高考一百天,冲刺T大,XJC,你可以的!”
郁绥凑在他的身边,也看到了上边的字迹,墙上密密麻麻无一不是历届学生的祝愿,两人对视一眼,几l乎是立刻想到了方才在裁缝店里阿婆提到的那面许愿墙。
“怪不得阿婆说,几l乎每一届的市状元都在这里许过愿,也都成真了……”郁绥的目光顺着墙面转了一圈,在上
边扫到了一中荣誉墙上的好几l个人,他调笑说:“不过按照这面墙上便利贴的疏密程度来看,应该没有一个人能漏下这个活动吧,也难怪有考神保佑呢。”
商诀将手中的便利贴放回原位,又指着上边一张字迹清秀的便利贴,意有所指:也不全都是和考试有关的,你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空气之中的尘埃悬浮着,细小的颗粒在光束之中缓慢地升腾,像是金色河流里流淌的砂砾。
“愿我们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将爱情延续,任他流淌——ghgqyd”
“暗恋是最无声的告白,如果这次高考能和你在同一个城市,我希望我有勇气能和你说出我的心意——bcx”
“平安喜乐,万事无忧,顺利上岸!”
“万能的考神,本人不求超常发挥,只求平平稳稳【祈祷】【祈祷】XM大学!等我来找你!”
在很多人青春的记忆里,或许会有许多这样的角落,隐没在偏角一隅,毫不起眼,却埋藏着许多人最初的悸动与期盼。
郁绥凑近墙壁,弯下腰,念出最后一句话——“PSX,你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喜欢你吧,祝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唉,你别说,暗恋这件事还蛮辛苦的。”郁绥直起身来,略带好奇地询问商诀:“商诀,我要是一直没答应你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办啊?”
商诀掐着他的后颈,嗓音不咸不淡;“不会怎么样,不过可能会使一点小手段。”
如果郁绥不喜欢他……商诀眼神暗了下,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样的可能。
郁绥挑了下眉,来了兴趣,还想继续询问,商诀眼尖瞥到角落里有一袋已经拆封过的便利贴,岔开了话题:“这儿还有便利贴,不是好奇吗,要不要也许个愿试试?”
他眉目疏懒,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绥绥,你之后想考什么大学?”
如果换几l年以前问郁绥这个问题,他或许还会迷茫犹豫,但自从郁瑶离开之后,他心中就早已做好了打算。
郁绥手指蜷了下,接过商诀手中的便利贴,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试试B大的医学,不过以我现在的成绩来看,肯定还很难,不过到了高三,Z大应该能够得到。”
郁瑶的离去始终是他的一块儿心病,他当时不能改变什么,但以后,他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别人挽回一些遗憾。
都是高中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笔,郁绥干脆半蹲下,边写变反问商诀:“那你呢?”
从前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在此刻无声地被重视起来,现下两人还在高中,近在咫尺的距离,不需要担心什么别的。
可之后呢,上了大学之后,面对的选择会更多,面对的人也会更多,相隔千里,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未来会如何发展。
商诀将写好的便利贴折起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不用担心,绥绥,我会和你一起,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也
足够你实现你想要的。”
郁绥张了张嘴,调笑道:“什么都和我一起,你就不怕我高考失利,拖你到一个很差的大学吗?”
他说着说着,表情难得认真起来:“商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都有自己的未来,我喜欢你,也希望我的未来有你。但我决计不会允许你为我委屈自己,放弃什么……这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拖累,而不是一个好的恋人。”
“所以,我们都只需要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心无旁骛。”
郁绥仰着头,前些日子,商诀陪着他去把头发剪短了一些,露出了干净的眉眼。
他眉眼间有很重的少年气,平常行事乖张又恣意,总让人感觉不管不顾,甚至是幼稚。
但在有些事上,他从来都不肯妥协退让。
照宋臣年的话来说,郁绥这人天生就是个刺头,脊梁骨比他家老爷子的那根拐杖都硬。
要让别人为他牺牲什么来成就自己,比杀了他都难受。
他从前就不肯郁瑶为他对宋朗华忍让半分,更遑论现如今的商诀。
他眸底的神色太过认真,商诀知道他的性格,只是垂眸:“郁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说了,还剩下一年,只要你想,只要你和我肯努力,考到同一个大学而已,不会是什么难事。”
郁绥弯唇说了声好。
色彩斑驳的墙面之上,郁绥将自己的那张便利贴贴了上去,——
“今朝秣马坚如铁,他日功成朝天阙。”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商诀,更相信陪在他们身边的实验班的每一个人,每一位老师,高考这件事,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是千千万万个日夜与汗水浇铸起来的未来。
贴好之后,郁绥才发现商诀迟迟没有动作,他眸光戏谑:“你哄着我写了,自己怎么不写?”
商诀掐着他的下颚,在他的嘴上咬了一口,力道有些重,一丝很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他轻轻把他松开,淡淡道:“我会走到一个有你和我共同的未来。”
而这个未来,会由他自己来掌控。
离开之前,郁绥匆匆瞥了眼他便利贴旁边的位置,上边的字迹清隽有力,油墨新鲜,纸张洁净,一看就是不久前刚刚写好的。
“他是我既定命运的意外,是我的始料未及。”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支撑我的存在。”
郁绥轻轻蹙了下眉,收回了眼神。
这话看起来让人毫无头绪,但联想到方才商诀的话,大抵是那对同性恋人写来对彼此表达心意的吧……
别说,还怪纯爱的。
元旦晚会的举办地点在明德楼西边的礼堂里,虽说能够容三千人,但在两千多学生和一部分家长接连涌入之后,瞧着着实有些拥挤。
原先校方规定在晚上七点准时开始,有节目的学生可以提前到大礼堂进行彩排和化妆,但学生们进校至今,一贯自嘲在蹲大狱,好容
易有这么一次撒欢撒野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许岚进班里来通知彩排的时候,才发现教室里早已空空荡荡,这群泼猴犹如从五指山下解放了一般,到处乱窜。
几l个班的老师通了下气,才发现不知是实验班,其他班里,哪怕是没有节目的学生,也都早早寻了要去帮忙的借口,一溜烟跑到了礼堂去占座。
老师们对视一眼,笑得揶揄:“这群活宝,这下没人能管,可指不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呢……”
“那可不,就单说许老师他们班,哎呦,我带班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能闹腾的学生,还是实验班。”
“听说你们班那个宋臣年排了场舞台剧出来,蓝校长去做入选裁判的时候,啧啧称奇。“”
许岚被打趣惯了,脸或许也丢惯了,被这么调侃一番,倒也没见生气,只是掩着面,淡淡笑了声;“你别说,我们班这群学生虽然闹腾了些,心却是好的,我看啊,这次舞台也表演的不错。”
“那我可就期待着看了。”
“要我说,还得是高一那年的元旦晚会最精彩,都足够记如我们一中的史册了……”
一行老师说笑着,在沿路上走走停停,不时打量几l眼周遭的建筑,面露感慨。
精彩些好啊,精彩些,留些更深刻的记忆与印象,也不枉在旧校区留一遭。
这片故土,他们虽然偶有嫌弃,可真当离开那时,说到底,还是想念。
走到大礼堂之后,许岚告别了同行的老师,往舞台的后台走了过去。
她先前便询问了史晓明,对方匆忙之间给他回了个消息,她才得知这群人一早便来了后台化妆,已抢占先机。
只可惜不知他们一个班这样想,等实验班众人到了之后,化妆镜前早已经人满为患。
整个后台人来人往,挤得惊人,许岚堪堪从人群之中找到了最高的曲多,确认了位置,好容易挤了进去,就见宋臣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化妆台上随手捞了一盘眼影。
配色十分古怪。
“宋臣年,你那盘眼影不实用,放下吧。”许岚艰难挤进了大部队,喘着气提醒他。
宋臣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都没用化妆刷,几l根手指头使劲往眼影盘里一戳,沾了几l个最深色,直接就上了眼。
宋臣年:“没事没事,岚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演的是巫婆,画两个烟熏妆就成。”
宋臣年:“诶,烟熏妆是怎么画来着……两个大黑眼圈……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他胡乱往脸上抹了几l把,烟烟熏妆非但没画出来,反而把整个眼眶都涂得乌漆嘛黑。加上他皮肤本来就白,后台的灯光打得亮,色彩反差极为明显,一时之间,非但不像是巫婆,,反倒……
郁绥捧着肚子,伸手把他的脸掰正,正对着自己:“我看你啊,不像是个巫婆,倒像是只熊猫。”
他眉眼弯着,笑得厉害:“不过人家熊猫都走的是可爱风,你就不一样了,你走
的是憨厚风。”
宋臣年怒而拍桌,转过头去问身边的其他人:“妈的,我这妆就画的这么糟糕吗?”
他原先是想获得一些反驳的,气势才这般足,只是没想到,所有人看了一圈他的脸时,都没憋住笑,乐不可支。
孟杰和他熟,半点不顾他的面子,笑得前仰后合:“宋臣年,你别说,还有点像黑山老妖,你再涂一个黑色的口红都能去隔壁玩儿cosplay了。”
史晓明点头赞同:“隔壁高一要表演倩女幽魂,你都不用改妆,能直接上台了。”
郁绥捏着他肉乎乎的脸,从他的眼皮上抹了一下,棕色黑色绿色还有珠光眼影应有尽有。
“要是不特地解释的话,你把妆化成这个样子,还以为你要和我抢戏呢。”
许岚绝望扶额,宋臣年泪眼汪汪转身求助:“岚姐,还有什么挽救的方法么?”
许岚只好从自己的包里搜罗出两只化妆刷:“过来吧,我的小祖宗,这是舞台表演,不是万圣节。”
宋臣年被拉着去改妆,曲多拽着孟杰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大家艰难求生,到处都是“让一让,让一让”、“借过一下”、“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上台了,能不能先通融一下我们”的话。
郁绥是主角,但却没有丝毫想要去收拾的念头,他双手抱着臂,懒洋洋地朝着宋臣年的方向看着,还不忘损两句商诀:“这要是换上次玩儿密室的时候,你指不定又要被下一次。”
商诀淡淡瞥了眼宋臣年的方向,委婉拒绝:“不会,我只会被他蠢笑。”
郁绥又乐了。
那边许岚三两下将宋臣年眼眶上的眼影尽数卸掉,重新挑了眼影给他上妆,过程有些艰难。
郁绥原先还在看热闹,看到一半,肩膀猛地被人一排,他转过头,发现宋婷正笑眯眯看着他,语带调侃:“郁绥,你怎么还不去化妆啊?我看你们班多一半的人都化好了。”
她说的多一半正好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穿着棕绿色的衣服,脸上挂着两坨红扑扑的腮红,张牙舞爪地到处吓人,颇像在尽职尽责地扮演树精。郁绥:“……”
所以他们班表演的真的是白雪公主的故事吗,他怎么感觉像是隔壁的倩女幽魂走错场了……
“小宋老师,我觉得我不是很需要化妆。”郁绥眨着眼睛,尽力想要说服对方,“我对化妆品过敏。”
宋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徐徐道:“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这次演的可是白雪公主兼睡美人。”
郁绥难得厚颜无耻了一下,干巴巴道:“小宋老师,我觉得我还算天生丽质,不需要这个……”
商诀坐在他身边,“噗”的笑了声,比方才看到宋臣年时笑得还要夸张。
宋婷见他可爱,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又碍于师生有别,只笑眯眯弯下腰:“那也还像个男生啊,观众要看的可是公主。”
商诀应声点头,郁绥只得恨恨瞪了他一眼。发觉宋婷没有继续放过他
的意思,他想了又想,只好憋出一句:“我男生女相,长得,长得也还能算是漂亮……”
换成公主也绰绰有余吧
天晓得他说出这句话来有多难得,换成早些年,郁绥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长得漂亮、像个女生云云。
宋婷缓缓直起腰,笑得满脸匪气,从她身后拽出个人来,给郁绥介绍:我化妆技术一般般,但美术老师行啊,郁绥,你好歹是主角,要懂得大局观,牺牲一下色相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越说越兴奋,语调都高了起来:“说不定能直接帮宋臣年拿奖呢。”
她身后的美术老师解开自己的化妆包,笑容和煦又危险:“郁绥同学是吗,不用担心,我的化妆技术很好的。”
郁绥绝望闭上眼,终于懂了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被强压着按在了化妆台跟前。
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美术老师一边拆了一个全新的美妆蛋,一边给他上粉底液,鼓励道:“别这么沮丧,一会儿表演的时候,学校还要开直播呢,镜头吃妆很厉害,到了手机里,压根看不出来什么。”
郁绥肤色白,最白的色号到他脸上都有些黯淡,美术老师用脖子试色,发觉不太对劲之后,干脆只给他上了层隔离提亮肤色。
她看着郁绥的脸,不由得出声:“你别说,郁绥你还真挺适合这个角色的,我都没见过几l个比你还百的人。”
郁绥感受着对方在自己的眉毛上勾勾画画,忍不住一仰脑袋:“那儿不是还坐着一个吗?”
美术老师循着他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商诀坐在后边,眼睫半垂,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郁绥,眼神温柔。
她不由多看了几l眼,商诀看着郁绥的眼神,她总觉得不太对劲。
想起学校论坛里的一些传言,美术老师微微敛眸,思索起其中的真实性来。
郁绥的眉毛错划了一笔,超出了延伸的范围。
他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美术老师:“老师,怎么了吗?”
对方摇了摇头,只随口道:“没事,就是发现那男生的确长得帅,多看了几l眼。”她一边说,一边用纸巾擦拭着错画的地方。
郁绥来劲了,挑起了些兴头,用略显嘚瑟的语气道:“是吧,这可是我们班仅次于我的班草。”
美术老师挑了下眉,问他:“他演什么?”
郁绥磨了磨牙,很是不甘:“他演白马王子。”他转过身去看商诀,眼神有些亮,带着少年独有的骄矜:“也就勉强能配得上我这个白雪公主吧。”
美术老师将他的脸掰回来,看着擦到一半的眉粉,威胁道:“郁绥,老实一点,别随随便便动来动去。”
郁绥:“……”
郁绥想逃离这个世界。
而身后的商诀已经被史晓明他们带着到了更衣室换上表演服,视野里没了男朋友,他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忍着脸上到处乱扫的化妆刷和飞来飞去的粉,他百无聊赖的绞着手指。
那边宋臣年涂
好了最后的口红,迫不及待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就朝着郁绥的方向跑了过来。
一分钟之后,惊起哇声一片。其中以宋臣年的声音最为响亮,几l乎把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我草,绥绥,现在说你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
孟杰一早换好了车夫的服装,插着腰跳过来,满目惊讶:“这哪儿是仙女下凡。这是公主降临。”
112的班长也凑过来看热闹:“诶,最近不会有个梗挺火的吗,就那个,公主殿下,请下车,这回轮到郁绥该说什么?公主殿下,请上台?”
郁绥挑了下眉,眸光凌厉地扫了周围一圈,语调冷硬:“想死?”
周遭一片喧闹,这群人的脸上没再有半分的惧怕,甚至就连曲多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调侃了一句:“……化了妆以后,感觉郁绥一点儿都不凶了诶……”
“听他这么骂人,还怪有感觉的……”不知是谁小声感慨了句。
郁绥:“???”
他发现不太对劲,立刻明白了问题的关窍所在,不由得使劲往右挪了挪,想要照照镜子,看看现下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化妆台上的灯光远比舞台灯光要柔和的多,恰巧这时,美术老师给他用透明唇蜜叠好了最后一层唇色,还顺带着扶正了他头顶的假发。
除了宋臣年,一中几l乎没有人见过郁绥黑发的样子。
镜子里的郁绥戴着顶黑色的假发,发尾是波浪卷,自锁骨处向下延伸,一路到腰。比起平日里灰粉发色的明媚,浓墨般的黑发更给他添了几l分沉静与冷艳。
美术老师的化妆功底的确强硬,郁绥原本就是极具攻击性的明艳长相,上挑的眼线加深了他狐狸眼的眼型,搭配上粉紫色的眼影,勾勒出几l分妩媚的姿态来。嘴唇上不知道被涂了什么,和他脸上的腮红属于一个色系,亮晶晶的,更显娇俏。
郁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把眼睛上黑乎乎的线条擦干净,被美术老师啪地打掉了手。
“不许擦,这眼线我画了好久呢。”美术老师嗔他。
郁绥放下了手,看着镜子里艳若桃李的脸,嘴角忍不住抽搐:“老师,我觉得这个妆不太适合我。”
这哪儿是白雪公主,这是狐狸精吧……
美术老师瞥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土鳖:“胡说,这个妆分明就很好看。”
郁绥:“那为什么要给我眼睛上画两条黑线?”
美术老师:“……这能放大眼睛。”
郁绥:“我的脸好红啊,像猴屁股……”
美术老师咬牙:“这是纯欲风,你懂什么?!”
郁绥咽了下口水,最后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强忍着黏糊糊的感觉,试探道:“那这个呢,为什么要抹猪油,是怕我在舞台上馋吗?”
美术老师彻底爆发:“郁绥!给我把嘴巴闭上!”
郁绥:“……”
郁绥老老实
实不动弹了,但还是不习惯。他垂眼闭嘴的时候,恬静又温柔,美好的像是一副油画。
宋臣年忍不住点头说:“我觉得郁绥靠这张脸,能直接拿下班花的宝座了。”
孟杰不满地撞了下他,纠正道:“土鳖,这得是校花。”
“哦哦,的确是校花,是我土鳖。”宋臣年难得没反驳,满眼都是惊艳。
郁绥无语了,他扯了下唇角,很想个这两人一人一拳:“少发神经。”
因为不习惯假睫毛,他的眼眶有些发色,睫毛扑簌簌地抖,眸中一片水光朦胧,美得惊心动魄。
下一秒,郁绥又补了句:“小心我直接把你们俩打成笑话。”
宋臣年:“……”
纤弱女神的幻想一下子就被打破了,还是破成一地玻璃渣的那种。
宋臣年痛苦捂心,艰涩道:“绥绥,能不能别顶着这张脸说这些打打杀杀了,有点幻灭。”
郁绥直接站起身来给了他一脚,“你三天不打欠收拾是吧。”
巫婆宋臣年又开始哼哼唧唧,以至于这片区域一片揶揄的笑声。
“商诀呢,还没换好衣服出来吗?”郁绥整理了下自己的卫衣和校服,朝着身后张望,依旧没有看到方才离开的商诀和史晓明,就连林晓安她们也迟迟没有出现。
宋臣年踮起脚张望了一圈,指着西北角的方向说:“大概还在更衣室吧,他王子的那套衣服没和我们一起租,不知道是从哪儿订制的,又繁琐又复杂,穿上估计要好一阵子呢。”
“啧,可怕的洁癖……”宋臣年扯着自己夸张的巫婆服,小声叭叭。
不仅是商诀的,就连郁绥白雪公主的那套衣服,都是商诀找人量了尺寸,在网上重新买的重工艺表演服。
距离七点钟还有二十分钟,实验班抽到的登台顺序是第13,时间依旧绰绰有余。
惦记着这群活宝赶了个大早就来了后台换衣服排练,估计连饭都没吃,许岚一早来的时候就点了外卖,刚才派了史晓明去取,商诀大抵是和他一起去取外卖了。
正说着,三四个人提着大包小包推开了后台的校门,一股炸鸡的香气迅速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开来,惹人垂涎。
商诀一早便换好了衣服,他穿着件中世纪时期的龙骨衬衫,颜色纯白,垂坠感极好,外侧搭了件白金色的西装外套,笔直修身,下身是条同样的白金配色的裤子,完美地勾勒出他的修长的腿型,衬得比例极好。
整个后台的人都忍不住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连郁绥也不例外。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在耳边不断交叠,不少人小声尖叫着“好帅”之类的字眼,商诀越往里,声音越大。
等到这人彻底靠近过来,郁绥看到他领结上戴着的那枚蓝宝石胸针之后,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骚包。”语调之中隐含醋味。
商诀凑得近,自然听到了郁绥的小声抱怨,他满眼好笑地转身盯着自家男朋友的脸,刚想出言调侃,却在出声的一瞬间被惊艳了一下。
……
视觉冲击效果有些太强了。
这还只是穿着最简单不过的校服和卫衣,那套华丽的大裙摆公主礼服郁绥还没有上身……
商诀不自觉用舌尖顶了下颊侧的软肉,按捺住了想凑近他的欲望,压低了嗓音:“岚姐订了外卖,你晚上也没吃饭,先过来垫垫肚子。”
他话音刚落,111班所有人一窝蜂涌了过来。
手里的麦当劳迅速被瓜分了个干净,速度堪比峨眉山的那群猴子,许岚见状,托着腮无奈笑道:“你们慢点儿,有很多呢,每个人都有汉堡,还有份可乐,别漏下了。”
林晓安出来恰好赶到了分外卖,她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看清楚上边大写的M之后,有些为难:“许老师,会不会有些贵啊,要不从班费里扣吧。”
其他人闻言,顿了下咀嚼的动作,表情不是很好意思。
许岚挑了下眉,调侃他们:“呦,都长大了呀,还知道心疼我呢。”她眸光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学生,看着他们脸上画着的丑陋的妆,到也觉得朴实可爱:“吃吧吃吧,这个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你们最近排练这么累,也该补补身体。”
一群泼猴又开始嚎叫起来:“岚姐万岁!麦门万岁!”
女生们倒是含蓄腼腆,弯唇笑着吹了一通彩虹屁,远比那群泼猴用的词高端得多。
郁绥叼着汉堡,在美术老师的死亡凝视之下,只得由大口进食转变为小口小口咬一点,速度极为缓慢。
“所以老师,商诀也没化妆,他也是主角,你可不能把他给漏了。”他咬着汉堡,十分不服气,想要把自己的痛苦也分担出一点。
商诀汉堡吃到一半,诧异地朝着他看过来,郁绥挑衅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只是可惜美术老师并没有给他报复的机会,只随意挑了几l个工具:“他不用像你一样画的那么精细,涂个眉毛就行。”
郁绥瞪大眼睛,很是不服:“凭什么啊?!”
美术老师欣赏地看了眼自己伟大的作品,着重强调了一下:“因为你是白雪公主,他是王子。”
郁绥:“……”
郁绥:“我不管,猪油也得给他糊一层。”
美术老师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忍不住咆哮:“都说了那是透明唇蜜,郁绥!”
时间在一阵又一阵的鸡飞狗跳之中疾速度过,转眼之间,已经到达了七点。
所有有节目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守在后台,听着前台主持人大声宣告着东城一中第七十八届元旦文艺汇演就此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这段时间的排练不可谓不忙碌,不可谓不辛苦,不可谓不艰难,好再他们坚持了下来,还将这件事做的很好。
“一想到我们上台之后,我就能洗刷干净去年的耻辱,我就激动。”孟杰眼含热泪。
宋臣年闻言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肩:“我也是,从今以后,看谁再敢嘲笑我是舞台杀手。”
剩下的人看着两人彼此鼓舞,面面相觑,憋笑憋得辛苦。
郁绥拎着夸张而华丽的大裙摆艰难从更衣室走出来时,就看见自己班里这群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包子脸。
他一手扶着头上绚烂的皇冠,一手拎着裙子,唇红齿白,像是从中世纪欧洲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姐。
111班的包子脸又变成了青蛙脸,还是戴着喇叭的那种。
“还以为刚刚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更好看的在后边。”
“郁神之颜值,不是我等平民能高攀的起的。”
“颜值这方面,也就商哥能和郁神勉强打个平手。”
“我估计一会儿台下的尖叫声能把礼堂的天花板冲破。”
“胆大点,能把整栋楼的天花板掀飞……”
原先还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被七嘴八舌冲散,曲多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喃喃道:“你们说,靠着郁绥和商诀,我们班这次有机会拿第一吗?”
这个问题有些难评,毕竟他们班去年在文艺演出的时候,还是三个年级,六十个班里当之无愧的倒数第一。
拿第一这件事,无疑有些□□了。
孟杰刚想安慰一下大家,有进步就不错了,但还没等他说出口,郁绥抬着步子走上前,高贵冷艳地瞥了眼曲多,骄矜又傲慢:
“怎么,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没有自信?这可不是111一贯的作风。”
是哦,犹疑与不自信,一向不是实验班奉承的宗旨。
111,永远都应该自信昂扬,永远都应该意气风发,永远都是自己心里坚定的第一。
晚会拿不了第一又怎么样,他们能自己搞一个第一的奖杯出来。
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大家自觉围成了一个圆圈,史晓明将手伸出来,提议:“要不要上台前给自己加个油?”
所有人上前一步,三十一双手交叠在一起,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111!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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