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连载(1 / 1)

东城正式入秋是在十月中旬,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在叶片尾端染了层黄,聒噪的蝉鸣声也逐渐在耳畔销声匿迹。

在某一个寒霜露重的清早醒来之后,郁绥刚一睁开眼睛,就被周围的冷空气冻得缩了下脖子,他适应了好半晌,都没能成功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是商诀洗漱完之后,走到他的床前拍了拍他的脸:

“绥绥,起床了。”

男生的声音嗓音低沉,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却清醒得过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困倦。

郁绥咬牙,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很是真心实意地向商诀发问:“你早上起来为什么一点都不困,我明明记得你昨晚和我一样是一点多睡的。”

一点睡,五点起,简直是棺材板里仰卧起。

郁绥小声嘟囔:“我好困啊,我不想去上课了……”

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双狐狸眼困得耷拉下来,就连眼尾那颗小痣都显得没什么生气。

两个人昨天晚上做完作业,商诀又拿了套物理老师给的竞赛卷子给郁绥,盯着人做完,又给他讲了一遍,这才放了人去睡觉,换谁都得困得死去活来。

枕头下压着的手机兀的开始震动,闹钟发出了最后通牒,郁绥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抓了抓头发,一脸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怨气大的能冲天。

早读在6:10开始,郁绥捞起手机一看,现在是5:45,他花了二十秒迅速爬下床,十秒穿了拖鞋,用冷水一把扑在脸上迫使自己清醒,加上穿衣收拾,不得不少,正好八分钟。

5:53分,郁绥拽起书包,拉着商诀就往楼下跑,5:55分,两人准时到达学校食堂,要了份最简单的豆浆油条打包带走,等到达教室的时候,距离早读开始还剩下二分钟。

宋臣年瞧见郁绥进门的一瞬间,就像看见再生父母一样,也不客气,径直拿过了他手上那一份多的早餐往嘴里塞:“郁绥,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踩点进教室的习惯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真不怕哪天迟到了岚姐抽你啊……”

郁绥坐下来把油条送进自己的嘴里,没好气道:“再叭叭,明天就没你的份儿了。”

宋臣年老实巴交闭了嘴,嘿嘿笑了两声,故作神秘地在唇边比了个口型:“别生气嘛,给你说个好消息。”

郁绥把最后一口咽进肚子里,挑眉看他。

宋臣年朝前后看了两眼,道:“还是高二实验班的班长和我说的,这周六,我们年级要去秋季实践了,听说地点有二个,市中心的科技馆、城郊的动物园还有之前他们高二常去的玉泠山。”

“地点好像是班主任抽签选择的,也不知道岚姐会抽中什么,去年我们班取得是科技馆,怪没新意的……”

郁绥嗤笑一声:“真要去动物园和玉泠山你能走得动还是能爬得动?”

宋臣年梗着脖子不服气:“重在参与,郁绥你懂不懂什么叫重在参与!”

郁绥背往后一靠

气定神闲:“不懂,

我只知道你到时候会累得像狗一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扒在我身上。”

正在收拾桌面的商诀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品味着郁绥的话。

宋臣年要被气死了,恨恨地咬着手里的油条,强撑道:“你胡说,我哪次爬山不是英俊潇洒气度风流。”

郁绥嘲讽开口:“哦,菜逼,上次爬到一半瘫倒在台阶上被人送下山的人是谁?”

宋臣年险些在座位上发出尖锐爆鸣声,还是坐在一旁的商诀默默出声,打断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这次实践会很辛苦吗?”

两个人齐齐朝着他看过来,眸光之中闪烁着不解,商诀见状,淡淡开口:“我以前没参加过,有点好奇。”

郁绥摆摆手:“辛苦个屁,二两步逛完的事儿,你这破烂体质也绝对没问题。”

宋臣年咬牙切齿:“你管走四个小时的路程叫二两步的事儿?”他说完,又瞥了眼看戏的商诀,很是不满:“说不定商诀比我还先趴下。”

郁绥被挑起了胜负欲,手指在桌子上轻扣了两下,挑衅宋臣年:“赌不赌?”

宋臣年一脸警惕:“赌什么?”

郁绥一把把商诀拽的凑近了一些,单手勾上了商诀的肩:“就赌,你和商诀谁先到达目的地。”

宋臣年回想了一下上次商诀跑完二千米的狼狈模样,思索片刻,宋臣年觉得自己比不过郁绥,比个商诀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晃了下脑袋,生怕郁绥反悔似的:“我赢了你就再给我带一个月的早点。”

他提出条件。

郁绥对此很不屑,他懒洋洋伸出一根手指头,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你输了就叫我一个月的爸爸,外加一个月的早点。”

宋臣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郁绥的眼睛敢怒不敢言,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从嘴里蹦出一个“好”来。

许岚从后门背着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郁绥的胳膊还勾在商诀的肩膀上,她挑了挑眉道:“呦,晨读都开始了还在这儿搂搂抱抱呢,你俩这关系够好啊,当亲兄弟呢。”

郁绥闻言才反应过来,商诀大半个身子都快倒在他身上了,他讪讪笑了两下,和许岚解释:“岚姐,我们闹着玩儿呢。”

他身边的商诀反倒冷静得很,对方镇定自若地直起身,朝着许岚笑了一下,只反驳了一句:“许老师,不是亲兄弟。”

郁绥怔楞了一下,一时之间没能摸准商诀的意思。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许岚照例总结了一下近期学校强调的各种问题之后,也没拖沓,当即就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猜一猜,我还剩下什么没通知?”

讲台之下出现了片刻的躁动,秋季实践是一中的传统,往年都是这个时间点,哪怕不停八卦,大家也隐隐猜到了许岚要说什么。

“老师,是去实践的事情吧。”

“肯定是实践,我听其他班讲了,他们班选了动物园呢。”

“动物园……都去了多少次了,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选项啊?”

“玉泠山和科技馆,

就这二个……”

许岚双手抱臂,看着底下激动的学生,慢悠悠继续补充道:“猜对了,的确是秋季实践的事情,你们消息都这么灵通啊,那不如再猜一猜,我抽签选到了什么时间地点?”

她这话一出,底下的骚乱变得更大了些,就连郁绥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没忍住接了句话:“岚姐,你就别逗我们了,我们就像看见肉包子的狗,您再不说,我们就被馋死了。”

其他人纷纷应和郁绥:“对啊岚姐,别绕弯子了,给我们个痛快吧。”

许岚看着他们着急的脸,也不兜圈子了,干脆利落道:“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全都算作假期,我们班所有人都去玉泠山采风。我已经在山下订好酒店了,都是两人的标间,暂时按照宿舍号分了房间,如果你们想换同住的人,可以到班长那儿统一登记。”

“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不允许大半夜一群人给我凑在一起不睡觉,听见了吗?”所有人开始欢呼起来,纷纷感慨着许岚万岁,还有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不要带两套卷子过去,又被直接否决,带两套卷子多扫兴,这种时候,该带的东西肯定是桌游卡牌。

郁绥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笔,眸光落到他左手腕的那根红绳上,思绪悄然变远。

晚上回宿舍之后,郁绥二两下洗漱完之后就站到了衣柜前,思索着自己该带些什么。

山里的温度低,温差还大,他又是个怕冷的,万一穿少了,再感冒了可怎么办,他发烧可是才刚好没多久。

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并不怎么高,郁绥瞥了眼已经熄了灯的走廊,走到房门前,就看见了一副做贼心虚的宋臣年。

“绥绥,你东西是不是还没收拾完?”宋臣年文。

郁绥点了点头,指了下敞开的衣柜门,道:“没呢,刚开始。”

对方松了口气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怀下钻了进来,很是不客气地坐在了郁绥的椅子上,从怀里往外掏着东西。

郁绥这才发现,宋臣年的整个肚子都是鼓起来的,里边装满了……

罐装啤酒。

他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从桌上随便捞起了一瓶,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宋臣年:“你要带着这玩意儿去爬山?”

宋臣年掏出最后一罐啤酒,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你。”眼见郁绥的眼神不善,宋臣年讨好似的笑了笑:“哎呀,我们几个没人都带了几瓶,这不是怕不够吗。我偷偷去岚姐订的酒店问过了,那边不允许我们订的,所以只好偷拿了。”

郁绥把手里的啤酒塞回宋臣年的肚子里:“我不喝,你也别指望我帮你背。”

宋臣年急了,忙不迭道:“这怎么能行?!我可是都安排好了的,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在酒店里玩儿狼人杀,就连真心话大冒险

的牌我都带了好几副。”

郁绥是真服了他,

把衣柜门一关,

斜倚在上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宋臣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被其他东西分散了注意力,他指着爬梯上还有栏杆上的海绵问道:“你栏杆上怎么粘了层东西啊?”

郁绥闻言,朝着他指的方向一瞥,随口道:“不知道,好像是宿管搞的,我看也不碍事,就一直没管,怎么,你们宿舍没有吗?”

宋臣年义愤填膺:“当然没有啊,宿管阿姨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啊,难道就因为你长得帅?!”

郁绥一怔,商诀恰好推开了洗漱间的门,拿着盏小夜灯往他的床位走去。黯淡暖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层错落的阴影,在阑珊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温柔。

他刚洗完头发,脖颈间有些湿漉漉的,混着氤氲的水汽,往宿舍里放了一大片滚烫的热意。

郁绥的手指不自觉在掌心勾了下,头一次正眼打量起栏杆上那块儿突兀的海绵来。

上次被划伤之后,他在出宿舍的时候随口和宿管说过一句,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这些海绵垫就已经在了,他还以为是宿管来查寝时顺手帮的忙,便也没多问。

可为什么只有他们一个宿舍有这种待遇?

总不可能真实因为他长得帅,郁绥自问还没有这个本事,能蛊惑得宿管阿姨来为他搞特殊待遇。可和商诀同住这么多天,郁绥也从来没见过商诀的行李里有过这种海绵垫啊……

不对。

郁绥的眉心很短暂的地蹙了一下,脑海之中骤然回想起那天的情形来,那天下午,商诀好像在自习课的时候消失了半个小时,郁绥原先以为,他是被老郑叫去物理组讨论竞赛题了,可再仔细一想,老郑从来都是在下课时间里去找商诀的。

所以……商诀那天下午不在,是在搞这个东西?

因为怕他再被划伤一次吗?

可为什么爬上床铺的梯子上也要粘?

郁绥不解,心间没由来的涌上了一股烦躁的情绪,当他认知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劲时,这股烦躁反而被无限放大。

又来了,郁绥深吸了两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起伏总是特别大,不受控制似的,怎么也按捺不住。

是他的抑郁症又发作了吗?

不应该啊,毕竟这次的反应和之前的反应没一丁点一儿相似,难道说他的症状变了吗……

郁绥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摆了摆手,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捞起桌上的手机扫了眼时间,距离宿管来查寝还剩二分钟,他没再多说,把来串寝的宋臣年赶出了1439,丝毫没有理会宋臣年不可置信的眼神。

利落收拾完行李,又做完了一套卷子数学卷子,郁绥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今晚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明天早起,实在有些费精神。

爬上扶梯的一瞬间,郁绥就感受到了扶梯上海绵垫子的柔软,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往床下瞥了一眼。

商诀还在摆弄他那套消毒设备。

郁绥爬上了床,

一只腿搭在床外,

一只腿曲起来,状似不经意开口:“商诀,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宿舍有点不同寻常?”

商诀掀起上眼睑,眸子被灯映出了一层细碎的光:“什么不同寻常?”

郁绥咕咚咽了口口水,指着被包裹的格外严实的栏杆,漫不经心道:“旧的不同寻常啊,你看,我这栏杆都是坏的,万一哪天再划一下,感染了破伤风,学校损失我这么一个天才,哭都来不及。”

商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眸光落到了他的脸上,嗓音低沉:“正要没了你,的确哭都来不及。”

郁绥轻咳了下,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收了回来,掩在唇角:“就是说嘛,不过宿管也忒仔细了点儿,帮我里二层外二层包的这么严实,一眼看过去,还有点儿丑……”

商诀垂敛下眼睫,拨了拨手跟前的粉红猪崽玩偶:“包的很丑吗,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

“要不拆了重新贴吧,绥绥,虽然上次贴了很久,但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他的语气之中带了些落寞。

郁绥一梗,耳根子红了一点,慌忙解释:“不丑,真的不丑,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商诀轻轻嗯了声。

郁绥的眼睛不自觉乱飘,只好换个话题:“那光包栏杆就好了,你怎么连扶梯都包了那么多层海绵……”

商诀看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眸光从郁绥的脸上缓慢下移,停留在了他白皙赤着的脚上。

好半晌,才给出了一个回答:“怕你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