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滂沱,天际的云卷着边,蒙了一层暗淡的灰,只能看见依稀的天光从角落里挣扎出来。
卧室的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商诀在家里也穿得格外考究,一成不变的整洁衬衫搭黑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暗金色边的眼镜。
他逆着光,分明的轮廓勾勒出冷淡的侧脸,眸光黑沉,有种斯文败类的禁欲感。
郁绥被他牢牢抱在怀里,恹恹的眉眼漫出惊讶,自己怀里的猫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怯怯地撒着娇,好像在诉说着自己的这一场惊心动魄。
“商诀?”
郁绥不确定地开口叫他的名字,眉心很轻地蹙了一下。
“嗯。”商诀应了一声,嗓音低沉而冷淡。
怀里的人比想象之中的还要轻,商诀抱着他,几乎不需要费多少力气。
男生的睡衣衣料单薄,被雨淋湿,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截纤韧窄细的腰,好巧不巧落在商诀手里,让人不禁怀疑,如果再用力一点,这截细腰会不会就此在他手中被折断。
但郁绥没能留给他太多想象的时间,少年干脆利落地从商诀的怀里跳了出来,臂弯里还抱着那只猫,狐狸眼微眯,指了指猫,又指了指他,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你住在这儿吗?”
有风拂过,将梧桐叶吹得七零八落,商诀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腹,上边依稀残存着郁绥皮肤温热的触感。
“嗯,刚搬过来没多久”他温声回他,见郁绥防备的动作,眸光漫出些许笑意。
郁绥松了口气,房主是商诀的话,他就不用特地来道歉了,但紧接着,又迅速警觉起来。
所以说,商诀,现在是他的邻居?
郁绥的眸光朝着商诀一扫,觉得私闯人家的阳台确实有点尴尬,干巴巴地应了声“哦”,打算抱着猫回自己家。
他刚一动作,商诀指了下他怀里的猫,语气带着调侃:“郁绥,你打算带着我的猫不翼而飞吗?”
怀里的猫若有所觉,晃着脑袋朝着商诀伸出爪子,郁绥一脸尴尬:“这是你的猫?”
他还以为是只流浪猫,在想能不能带回家养。
对面的商诀点了下头,没急着接过他怀里的猫,朝着他昂了下下巴:“要不要进去坐坐,你身上都湿透了。”
以商诀的洁癖程度,正常来说,他是不会允许别人进入他的房间的。
但……
商诀的眸光从郁绥湿透了的身上撇过,认真地思索起他对郁绥的容忍程度。家里没有收拾出来客房,也只有一间浴室可以用……
商诀的眉头轻轻蹙起,好像,并没有那么能够接受,他垂在裤缝的指尖蜷了下。
好在郁绥对他进入他的房间并不是很感兴趣,他思索再三,很艰难地靠近商诀,将怀里的猫递给他。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锋利的眼皮轻轻垂下来,眼底透着股认真,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的珍宝。
“你记得给他洗热水澡,”郁绥不是很放心地叮嘱他:“然后立刻用吹风机把它的毛发吹干。”
商诀垂着眸,看着自己被猫浸湿的衣袖,反问道:“那你呢?”
淋了这么久的雨,浑身都湿透了,不先急着顾及自己,反倒把怀里的猫看的比自己还重要。商诀并不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就像他并不能理解那天雨夜里,郁绥把自己的伞让给流浪猫一样。
郁绥“嗯”了声,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我直接翻回去就行了啊。”
他说完,毫不在意地退开身,朝着商诀扬了下手,手撑在阳台边沿上,长腿一迈,利落翻了回去,速度快到商诀都没反应过来。
少年灰粉的头发被雨浸湿,但在这灰暗的天空之中依旧鲜亮显眼,他眼尾的那颗红痣在雨中晕开浓墨重彩的艳丽,又被眉眼间的少年气冲淡了几分凌厉,郁绥挑了下眉,朝着商诀道:“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回去躲雨啊。”
话音刚落,他就被迎面吹来的风冷得打了个寒颤,粉色的身影隐没在门后,还伴随着一声告别:“靠,我先回去了,可乐,去给我那条毛巾。”
商诀垂晲着眼,冷白的指尖落到金渐层的后颈皮上,眉梢微动:“可乐?”
金渐层哀哀地叫了声,并不知道一向对他冷淡的主人为什么叫它的名字。
商诀的五指收紧,将猫从身上拎起来,黑沉的眸子盯了它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走,cola。给你洗澡。”
金渐层在商诀身边的第8天,破天荒地享受到了一次洁癖狂商大少爷的服务。
直接载入了它的猫生史册。
周一,清早的雾气格外浓厚,氤氲的水汽将光线模糊成团,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
答应了崔喜军要做检讨,郁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精致的眉眼写满了困倦。
走进学校的时候,全校的学生都到的差不多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路上晃荡,郁绥从兜里翻了翻,认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检讨,深觉十分满意。
八点十分,崔喜军晃着他那颗光头四处巡逻,不忘教训了一遍朱振,让他切记教书育人的根本,一定要做到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特别是要关照郁绥这样的学生。
八点十一分,郁绥登上国旗台。
八点十二分,郁绥自信开口:“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将在国旗下进行深刻检讨,关于朱振老师对我出言不逊的问题,对此,我感到十分羞愧。”
“作为东城一中的学生,我具备着优秀的个人素质与深刻的涵养,在课堂上坚决做到维护安静秩序,让同学们集中精神,高效学习,以此保证大家的学习环境,提高一中的升学率,促使我校的重本率再创新高——”
他洋洋洒洒地夸了自己一堆,底下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但早已有人从开头就听出了不对,正在教训朱振的崔喜军更是心间惴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出他所料,下一秒,郁绥轻咳了两声,话锋一转,直接当着全校的面批评起朱振来:“但我校的朱振老师,却自私自利,放任自己的私欲,对待工作消极处理,公然扰乱课堂秩序,甚至侮辱学生,无辜体罚,破坏了当代教师应具备的职业道德,更违反了教师职业的十项准则。作为他的学生,没能成功制止他的行为,反而放任了他错误,我觉得十分羞愧。
并再次向校方做出检讨,深刻建议吊销朱振的教师资格证,严查他的师风师德,还给实验班的同学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
崔喜军脸气绿了,朱振脸更是气成了猪肝色,一阵喧闹声中,郁绥的话筒线被拔,失去了发言权,匆匆被撵下了台。
下一秒,带着校方拨乱反正的期望,商诀上台,慢条斯理地拿起了话筒。
手中的话筒再次接通电流,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商诀漫不经心地垂下眼,清了下嗓子,徐徐开口:
“……”
“我在此进行检讨,首先,我不该在崔主任面前出言顶撞,告诉他我和郁绥情深似海,难以分割……”
全校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