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无力地点了点头。
她虽然避世忘尘六年,可是没想到,当推算出钟神秀只剩下四个月生命的时候,这么多年的麻木和淡然,都失控了。
她辜负了和钟神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意,屈服命理之说,为了家族利益入宫,成为别人的妻子,早已不值得他怀念。
可是他却为了证明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而倔强地救了璟临,救了千夜,到如今他自己反遭反噬。
他用自己的生命告诉她,他从始至终都在坚持一个信念,那就是突破命运的掌握,和她在一起。
“所以我必须尽快见到他,既然他能改变你们的命数,我便能改变他的……”
姬蘅站起来,透过高窗,望着山谷中无边的迷雾。
“无论是四个月,四年还是四十年,是我辜负他的,都该倾尽毕生去还……”
璟临听了,不由问道:“那么,父皇呢……母妃难道不想再见见父皇么?他对母妃思念成痴,有一次我和千夜在关雎宫见面,他也来了,我便模仿母妃声音,父皇信以为真,痛心疾首……”
姬蘅神情一冷,眼神越来越深邃孤寂。
“见他,除非我璟旭活过来!”
璟临默然,他一直以为父皇和母妃是人间最恩爱的一对。
可他没想到,懿妃对南宫燮的爱,并不是一个女子对心上人的爱,而不过是一个臣子、一个嫔妃对帝王的尊崇和敬爱。
她那样温驯柔媚,那样善解人意,亲手绣出了一幅《江山图》,亲自编排的《江山舞》,甚至为他诞育三个孩子,都不过是因为家族赋予她的使命,而辅佐南宫燮的行为罢了。
如今,她不提南宫燮半个字,却只念着钟神秀的安危,便足以证明她心之所向。
一个女子耗尽青春,呕心沥血辅佐帝王的赤诚之心,一旦被辜负,还有什么能挽回呢……
千夜心里难过极了,看着姬蘅的背影,她心想,姬蘅对钟神秀是有情的,可惜却阴差阳错。
现在若是不让他们相见,那未免太残忍。
但若是让姬蘅跟钟神秀团聚,璟临情何以堪?
何况姬蘅未必能改变钟神秀的命运,如果四个月后,钟神秀死在了她的面前,那岂不是对两个人都残忍?
她左右为难,转头看着璟临,不知该如何才好。
璟临知道,千夜在问他的意见。
他又该如何选择?
人世间的情和爱,大多难得圆满。
假如有一天,他和千夜也不得已而分开,失去彼此的音讯,能不能放下,能不能甘心不找、不见?
就算千夜有了她的夫君、家庭和孩子,他一样会念念不忘。
只要得到她的消息,哪怕是死,也要见她一面。
姬蘅和钟神秀的的感情,是幼时朝夕相处,因相知而相爱,只会比璟临和千夜的更刻骨铭心。
璟临握紧了双拳,回想从懿妃陵寝中拿回那只虎头靴里的毒银针,他也就明白了姬蘅为何对南宫燮缄口不提。
南宫燮明明掌握着璟旭真正的死因,却没有追查真凶,没有公开真正的死因,反而任由他人污蔑璟临。
璟旭是南宫燮和姬蘅最爱的孩子,还有什么能比他重要?南宫燮不为他报仇,懿妃这才对他彻底绝望。
六年来,她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是南宫燮的宠妃,也绝不可能和南宫燮再续前缘。
既然一切都不可挽回,璟临又何必介意姬蘅所爱的是谁,又何必介意她最后陪着谁走过余生的时光呢……
只要她是幸福的就好!
他轻轻握住了千夜的手,点了点头。
千夜明白了璟临的意思,那自然是要帮姬蘅和钟神秀重逢。
既然璟临可以豁达地放下姬蘅原来的身份,千夜又担心什么?
这件事只有她和璟临知道,只要他们不说,姬蘅永远都可以平平静静在这个小山谷里,继续做她的狐仙大人,继续享有这历经风雨后难得的世外桃源。
或许这才是最适合她的归宿。
二人理解了姬蘅,便答应尽快找到钟神秀。
千夜和璟
临当夜住在这狐仙庙中,有姬蘅的药物调养,还有那仙泉沐浴,以及璟临细心的照顾,千夜的伤势好转的很快。
第三日清晨,二人依依不舍地拜别了姬蘅,带着山谷地图,离开了这里。
有了地图,他们很快就走出了迷雾之谷。
谷口外,阡陌纵横,民居错落,鸡犬相闻,炊烟袅袅,这安静祥和的气氛,让人陶醉。
“怪不得懿妃娘娘选了这样一个地方避世隐居,”千夜竟忍不住有些羡慕,“这里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哪怕是二十多年前战乱纷仍的时候,这里应该也不会受到波及。”
璟临侧目看着她向往的样子,道:“母亲说过,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懿妃娘娘,你还不改口?”
“哦……我叫习惯了……不知道该怎么改称呼而已……不要揪着不放。”千夜吐吐舌头。
为了姬蘅的安全,离开山谷后,当然是必须对这件事缄口不提。
“还用问吗?当然是叫婆婆。”璟临将她往怀里一揽,笑道。
千夜瞪了他一眼:“想得美,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然后再改口!现在连庚帖都没有合过,你就想让我改口,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璟临微微一笑:“还以为多苛刻的条件,这还能难道我了?”
二人说说笑笑,穿过田间小道,走出了这个村子。
又翻了两道山岭,过了一条溪流,这才到了大道上。
这个地方山多且冷,前几天下的雪到现在还有些背阴处的没有融化。
千夜的貂裘在船上来不及拿,走路又出了些汗,被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璟临飞身上了一棵大树,举目往前看,只见前面有一座小小的客栈,便和千夜前去歇脚。
这时候,客栈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一个年青人背了一捆柴木走进客栈,见有客上门,急忙放下柴木,招呼二人,十分殷勤,原来是客栈的老板。
“客官看着不像本地人氏,怎么没有骑马也没有马车呀?”老板打量两人,好奇地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