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我们住店,开一间上房。”
璟临拿出一锭银子,塞进门缝里。
门后那人眼珠骨碌一转,落在银子上,又骨碌一转,抬眼看着千夜肩膀上大片的血迹。
璟临虽用自己的外衫将千夜裹住,遮住了那破碎的衣服,但血迹早已里面透出来,霎是惹眼。
老头咧开嘴一笑,稀拉拉几颗黄牙,孤零零歪在**的牙**。
“酒肆是喝酒的地方,没上房。”
璟临道:“那就喝酒,雅间。”
“雅间太贵,怕客官住不起。”老头笑得越发憨厚。
“怎么个贵法?”璟临问道。
“开门百两,引路百两,点灯百两,炭炉百两,地铺百两,烧酒百两……”那老头伸出枯柴般的手指,慢慢数着计算着。
“贼老儿!你这是黑店!”
千夜一听,忍不住骂道。
璟临拍拍她的肩膀,自袖中拿出一张二千两的银票,从门缝塞进老头的牙缝:“定钱。”
老头一愣,二话不说就把一块块木板门给打开,伛偻着身子栓了马,把璟临和千夜请上二楼雅间。
通过大堂时,只见这里设施简陋,堂中的桌椅都有些磨损掉漆。而那木头的楼梯,走上去吱吱呀呀,每一步都会摇晃一下,仿佛要散架似的。
老头打开二楼第一间雅间的门,让璟临和千夜进去。
“二位客官,您就住这间。”
老头拿着油灯走进去,往中间的黑漆漆的桌子上一放,殷勤地笑着:
“公子爷,小店的厨师睡了,只有温在灶台里的米粥、窝头和醋黄瓜,自酿的好酒叫三娘春,您二位要不要来一壶?”
千夜扫了一眼桌面,那黑漆漆的颜色,莫名让人难受。
走近一看,上面居然有一个磨平了的“奠”字,她气得咳嗽一声:“咳咳……这桌子怎么是棺材板做的……”
老头一笑,伸出了大拇指:“哎哟姑娘好眼力,我家老板娘在做酒楼之前,夫君就是做棺材的。只因夫君死了,这才改行做酒楼生意,为免浪费材料,便将
没卖出去的棺材改了几件桌椅板凳啥的。乡下人不讲究那么多,但您放心,绝对没有人用过……”
“用过也不打紧。”璟临看着千夜笑道,“若是闹鬼,躲在我怀里就是。”
千夜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谁说怕了。”
璟临回头对老头说道:“烦请掌柜的,吃的喝的端来,炭炉点上,拿一套干净衣服,再要一壶热水。”
“好咧!”老头乐呵呵地去了,片刻后就将一切准备好,端了进来。
待他走后,璟临立刻关上了房门,将热水、烧酒和衣物等放在桌上。
“我自己来……你……背过去别看。”千夜说道。
璟临皱了皱眉:“别逞强,处理不好,留疤事小,生脓就糟了。”
千夜低头思量,他也不是没看过她的身子,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在瀑布下的小池塘里洗澡的时候,如今情非得已,又何必无谓矜持?
她便抬起手,将衣服扯下半边,搭在手臂上,露出手上的肩膀,和半片肚兜来。
只见她身上原本的那件宫装,领口都被撕裂了好长一条口子,肚兜的带子也几乎要断了,璟临的眸色越来越冷。
“忍着点……”
他用烧酒替她擦伤口,她便咬着牙握着衣角,一声不吭。
这样的伤,在战场上也不是没有受过,自然是咬咬牙就熬过去了。
璟临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不由想起她当初在洗髓池里,毁容重生的情景。
那时他用洗髓池的水淋她的脸,看她的血肉一点点长好,只是一时恻隐,一时好奇,对于陌生的她,没有半点感情。
可如今看见她肩头的伤,虽然远不及当时琴瑟所伤的重,他却连看一眼都心痛难言。
千夜觉得璟临双手有些发抖,抬头一看,只见他眼睛有些红红的,咬着牙,额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他是想起玄烈今夜对她的非礼之行,所以痛恨吗?
还是看着她的伤口太深,痛惜成这样?
这个傻瓜……
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舒展眉头,微微一笑:“我忽
然想起一个疗伤的故事……”
璟临想不到她竟还有心思讲故事,便摸了摸她苍白的脸:“疗伤的故事?倒是应景,说来听听。”
千夜眼睛弯弯地,强做轻松说道:“华佗为关公疗毒,用刀刮骨,嚓嚓有声。帐上帐下见者,皆掩面失色。关公饮酒食肉,与马良交谈弈棋,仿若全无痛苦……”
说到这儿,璟临白了她一眼:“这个故事,怕是人人耳熟能详……你以自己比关公,脸皮可也真厚。”
千夜笑了笑,俏皮地皱了皱鼻子,道:“须臾,血流盈盆。关公镇定自如,指棋盘对马良笑曰:‘将死。’马良伏地大哭:‘公侯,疼就喊出来吧,咱们下的是围棋……’。”
“啊?”璟临一怔,随即莞尔一笑:“你这丫头,古灵精怪……”
千夜见他笑了,柔柔一笑,揉着他的手,让他放松一些:“我虽不及关公神勇,但是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只是你能不能动作快一点,上百只蚂蚁趴在肩膀上的感觉还是挺痒的……”
璟临这才知道她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让他不那么痛惜难过,他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我若能早来片刻,你就不会受伤,也不会受玄烈欺辱!”
“对了……”千夜这才想到,“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太子府地牢?”
“一个神秘人送消息给我的。”璟临神情一冷,“说你在太子府后花园花房下的地牢。”
“神秘人?”千夜沉吟道,“知道这件事的不多,昭和和宇文慧恨我还来不及,不会帮我传信。沈晚枫、玄烈和安平王妃那边也不可能……还会有谁呢?”
“不知道,但无论是敌是友,我相信很快就会露面的。”璟临说着,便帮千夜继续清理伤口。
好不容易帮她清理好伤口,敷上了金创药,打好了绷带,要换上干净衣服了,她却再不肯让他动手。
他只好背过身去。
桌上的灯光将她的影子照上雅间一面的墙壁,她却没有注意到,匆匆忙忙除尽衣衫,换上粗布的衣服。
一抬头却见璟临笑眯眯地转过身,一张俊俏的脸竟有些红红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