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烈一直昂着头,神情坦然自若,但听到龚丞相说是因为璟临才又带病上朝的,眉头不由一皱,目光晃动了一下。
尽管这心虚的眼神是一闪而逝,但千夜和他斜对面站着,自然看得清楚。
为什么玄烈会有这样心虚的眼神?这个念头,就像是个古怪的直觉,在千夜心头一闪而逝。
这时,龚丞相面对范易综问:“敢问范大人,您弹劾瑀王殿下,指他通敌卖国,密谋叛乱,这十八位大臣的名单里,可有本相?”
范易综刚才已经被南宫燮的龙威吓得跪地不起,此刻听见龚丞相又来逼问,他咬了咬牙,直起身子:“龚丞相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夜,丞相您不正是第一个到达瑀王别业的么?”
此言一出,上至南宫燮,下至百官,都惊讶极了。
龚丞相已经在朝上站了多时,此刻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身体不适,脸色慢慢憋红了,费力地咳嗽了两声,接着说:“不错,本相正是瑀王殿下请的第一个客人……”
说到这里,他咳得厉害,璟临便走上前,让他退到文官队列中,歇息片刻。
接着,璟临笑看着范易综问:“那么,范中丞如此神通广大,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所商议的事情吧?趁皇上上朝,不妨把话说清楚。你的人是如何混进别业,又如何看见十八名大臣是谁,又听见我们商议了什么?”
“这……”范易综顿了顿,便道:“本官是买通了别业里的小厮,才收到这些情报的……”
璟临挑了挑眉,弯下腰看着范易综,阴冷一笑。
“买通小厮?那么你是何时买通本王别院的小厮,又是在何年何月何处与之见面谈事的,可有人证?”
听了这话,范易综不禁往后退了一些,心里飞速地编着应对的谎言。
可没等他回答,璟临又发问了。
“是用了什么样的威逼利诱来达到买通目的的,那小厮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多高身量,长相如何?他昨夜是当值还是休班,又用什么方式把我密会朝官之事禀报给你知晓的呢?”
玄烈一听,脸色越来越惨
白。
他派了高手埋伏在瑀王府周围,监视璟临的一举一动,所以昨夜璟临密会朝官的事,就是那两个杀手回来禀报给他,他才连夜写信命这范易综去弹劾璟临的。
本以为璟临和苏离殇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世人皆知,书房里有一把燕王剑被他视若珍宝也绝对属实,玄烈当朝判案,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让璟临获罪,立刻打入大理寺天牢。
可是没想到,南宫燮会突然来了,而且亲自审案,先是将范易综给吓得魂不附体、脑子转不过弯来,后让璟临颇有充足的自辩时间,这真是天不亡璟临……
玄烈心里恨极,瞪了一眼向他投来求助目光的范易综,凌厉的眼神充满威胁。
范易综缩了缩脖子,心知今天自己是“不成功,便成仁”。
他诬陷王爷在先,若是再攀扯玄烈,只会死得更惨。
这件事唯有以渎职之罪自己认了,或许能够让玄烈为他做最后的转圜安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活路。
璟临见范易综和玄烈之间一刹那眼神交流,对这件事背后的一切已经了然于心。
他恼恨地喝道:“范中丞!你为什么不吭声?只要你说得出,本王马上派人把此人押来,我们当堂对质!”
他一连串的问题,就像是利箭连发,半分喘息的机会也不给那范易综。
因为他根本不是要让范易综辩解,而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范易综在撒谎!
那范易综答不上来,心理防线也已经因为玄烈置他于不顾而崩溃,他忽然跪行到璟临面前,扑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瑀王殿下,是微臣立功心切,没有确凿证据,仅凭臆测就给殿下乱安了结党谋乱的罪名,微臣该死!”
“让开!”
璟临喝骂一声,踢开了范易综,就连他拉过的衣角也觉得是脏了。
“父皇!”
他转身,一撩衣袍,跪了下来。
那龚丞相见状,也走上前,跪在璟临身后。
而百官之中,同时走出了十多位文武官员,齐齐跪在殿前。
玄烈见
璟临和十几名官员都跪下了,想来是要求着南宫燮严惩范易综,不禁微微低下了头去。
千夜站在南宫燮身边,旁观了这场闹剧,见那范易综跳梁小丑一般,不断跪求璟临恕罪,求南宫燮饶命,她也冷冷一笑。
到了十八名朝官一起跟璟临跪在殿前的这一刻,千夜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璟临自从被弹劾开始,就不慌不忙,充满自信。
她望着璟临和那十八位大臣,心里不禁感到一阵慷慨激荡。
范易综见这么多大臣都跪下,还以为是求皇帝赐他死罪,吓得魂不附体,哭号着爬向玄烈。
玄烈紧张极了,急忙对小冲子递了个眼色。
小冲子忙趁无人看他,朝身旁的侍卫的腿上踢了一下,低声喝道:“还不抓逆贼!”
没等范易综靠近玄烈,玄烈身后的侍卫就一个箭步窜出来,一刀砍下去,长刀“当”地一声落在范易综面前不足一掌的距离。
“逆贼,往哪里逃!”侍卫们喝了一声,立刻将哭着喊着“太子殿下!您要为微臣做主啊”的范易综押了下去。
南宫燮漠然看着那范易综最后望向玄烈的眼神,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茶往外一递。
千夜急忙托盘来接,险些被茶水洒在裙子上。
“哼!你们从王爷到丞相、从文官到武将,为了治罪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范易综,都跪在殿上,成何体统?”
南宫燮不悦地瞪着璟临:“璟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也该给朕一个交代吧!”
璟临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双手奉于头顶:“父皇,儿臣有本启奏!”
南宫燮问的明明是璟临被诬告密会的事,可他却拿出奏章,于是南宫燮犹疑了一下,命郑公公将奏折呈上。
玄烈站在御座金阶之下,越来越不安,他安排的事算是随着范易综的诬告之名而结束了,可是璟临又在玩什么花样?
郑公公取了奏折,十八名大臣依然跪地不起。
南宫燮道:“念!”
“奴才遵命。”郑公公领命,便站在百官之前,打开奏折念了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