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猝不及防”，但凌傲雪要说的话，也到了该说的时候。

“沈司药，我能否看一看你的锁链？”凌傲雪淡淡地问道。

千夜没想到，凌傲雪竟然是为此事而来。

今天凌晨，在司正房监牢中，南宫燮已经看到千夜使用的那条锁链，只是介于当时的情况，他没有当场询问，而是让千夜以后再把这条锁链的“故事”告诉他。

现在，寿宴已经圆满结束，千夜以为南宫燮会召见她，没想到他却先让凌傲雪来查问。

凌傲雪大概是因为两人之间曾有过并肩杀敌的友谊，所以用喝酒来当做开场白，好让场面看起来不像是调查询问。

千夜感激她这一点细心，便从腰间扭动机关，抽出了那条锁链，放在了凌傲雪面前的石桌上。

凌傲雪一看那锁链，目光忽然变得异常明亮，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锁链的菱形尖端，感受着每条棱上反射的日光，脸上不断映照出一道一道银色的寒芒。

她沉默地打量着那条锁链，一会儿点头，像是喜悦，一会儿摇头，像是叹息，心情似乎极其复杂。

最后，才轻轻放下锁链，看着千夜：“请问沈司药，这锁链是哪一位高人打造的？”

千夜以为凌傲雪会问“那天是谁和你一起进入懿妃陵寝的”，可是没想到，她的关注点竟然在锁链本身。

她该怎么回答？如果说是师父打造的，看凌傲雪这如痴如醉的眼神，恐怕会给师父惹来什么麻烦。

那钟神秀的脾气古怪，又十分低调，万一凌傲雪是想求兵器，师父不肯出手为她打造，那可就不太好看了。

何况，由于懿妃的原因，钟神秀和南宫燮的关系尴尬，最好还是不要让他暴露于南宫燮的眼前为好。

千夜想了想，道：“是朋友所赠，听说是辗转买来的，并不知打造者是谁。为什么凌大人会在意这条锁链？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凌傲雪见千夜不知道打造者是谁，便知道她是不想说。

她笑了笑：“如果你仔细看过那些被锁链击中的兵器，就不会这么问我了。它虽然是新铸造的兵器，但削铁如泥，锋利程度不亚于传世名剑。沈司药究竟是不懂得它的珍贵之处，还是不便相告呢？”

千夜被凌傲雪拆穿，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确实是不便相告，还请凌大人见谅。”

凌傲雪释然：“没关系，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那就换个话题，今天在天青殿看到沈司药惊世一舞，其中身形步法似乎融合了高深武学，我便很好奇，沈司药师承何门何派？”

虽说换了个话题，但是在千夜看来，这个问题和先前那个问题根本就是一码事。

锁链是师父打造的，跳旋舞的步法身形也是师父传授的，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同一个。

凌傲雪关注的事，似乎全都和钟神秀有关，这让千夜不禁警惕起来。

“我自小体弱，所学的武功是来自一个游方高僧指点，然而我们只有数面之缘，不曾拜师。”

她望着凌傲雪，微笑着说出一个善意的谎言。

但对于凌傲雪而言，谎言就是谎言。她垂下眼眸，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接着抬头说道：“沈司药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真是叫人好奇又不安呐。”

她身为御前护卫，关心的是皇帝的安危，所以，当她察觉千夜的可疑之处，即便是欣赏千夜，也不能不谨慎。

“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同的是，有人的秘密永远都不能见光，因为它晦暗卑劣。但我的秘密只不过是暂时的，因为我正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去解开这个谜底。”千夜诚恳地道，“凌大人尽可放心，你不会好奇太久的。”

凌傲雪听罢，心中的疑云忽然散开，她感觉得到千夜发自内心的那股凛然正气。

“好，那我就耐心等候沈司药揭开谜底了。不过，皇上应该没有我这么好的耐心吧。”她站起来道：“时辰到了，皇上要召见沈司药，请沈司药收好锁链，跟我走吧。”

“皇上要见我？

”千夜没想到，凌傲雪竟然是专程来带她去见南宫燮的。

“是的，皇上命我此时带你前去见他。”凌傲雪道。

千夜只好随凌傲雪走到了宫门外，却见外面停着一乘轿辇，正等着她。

她登上轿辇，宫人们就抬起轿辇往前走，她发觉这并非去乾元宫的方向，便问凌傲雪：“凌大人，皇上难道没在乾元宫吗？”

凌傲雪目视前方，点了点头：“皇上在别的地方，我自会护送你前去，不必担心。”

走了许久，越走越僻静，夕阳的余晖中，前方显现出一座巍峨宫殿的殿顶，而千夜的轿辇正朝着那个方向前行。

“关雎宫……”千夜看见这里，不由看着凌傲雪。

凌傲雪道：“皇上就在关雎宫等你。”

为什么是这里？

君心难测，千夜惊疑不定，心中一闪而过的直觉告诉她，关雎宫里必定危机四伏。

凌傲雪刚才问的那些问题，南宫燮肯定也会问，而且问题会比凌傲雪问的更复杂，更深刻。

千夜这才意识到，凌傲雪之所以和她聊了那么久，其实是给她提了个醒，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也就是说，南宫燮很有可能已经看出了锁链的与众不同，看出了千夜跳舞时用的身形步法之独特。

至于他会由千夜种种可疑之处猜出其他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关雎宫，千夜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和璟临到此避雨、换衣服，第二次是在这里见面，却遇到了南宫燮。

第三次，又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轿辇停在了关雎宫的门口，只见关雎宫的宫门大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通道上，落叶也无人打扫，看起来根本没有千夜预想之中的危机。

凌傲雪轻声说道：“沈司药，皇上在上次的地方等你。宫道久未打扫，恐有青苔，你一路小心。”

千夜听得出凌傲雪的提醒，回身对她颔首答谢，便转过身，轻移莲步，登上了沛恩殿的玉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