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妃听了,冷哼一声,白了千夜一眼,颇有傲气:“还用得着你说?本宫思虑许久定下的步骤,当然不简单。”
千夜接着道:“所以臣女知道,娘娘是要在这一关听秀女声音,看秀女修养。后宫颇有白头妃嫔,幽怨凄凉固然可怜,但这绝非一个后宫妃嫔应该有的心境。我想,馨妃娘娘定然不是为了看看我们谁读诗读得好,而是为了提醒我们,入宫后该有的态度,该尽的本分。”
她很清楚,假如自己按照之前那首宫词念出来的话,馨妃随时可以给出一个像对林萧雨一样的评价。
即便知道宛童肯定会替千夜出头,但是千夜自己却不想麻烦别人。
如果问题能自己解决,又何必依赖他人庇护?
在这样庄重的场合,有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的代表在,千夜不能对馨妃有丝毫的不敬,所以先把馨妃捧起来,再说自己的理由,馨妃也就无话可说了。
馨妃果然喜欢别人恭维,脸色缓和了一些:“本宫身负选秀重任,提点你们是必不可少的,可是这跟你篡改诗词有关系吗?”
千夜继续说道:“原词满含哀怨,描述了一个不得宠爱的妃嫔的寂寞和嫉妒,臣女认为这绝非一个妃嫔该有的想法。因此,臣女改了原词中的一些字,道出的却是另外一番情境。”
接着,她就不慌不忙分析了起来。
“碧玉楼中慢梳妆,凤凰琴前舞霓裳。这两句,描写妃嫔从从容容地将自己打扮得赏心悦目,却并不是为了取悦别人,闲暇时光练舞奏琴,悠闲自乐。”
听到这句,坐在帘后的宛童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宫中妃嫔打扮自己全都是为了分得雨露,哪有千夜如此豁达沉静、自由快乐的心态呢?
宫里要都是这样的人,哪里还有纷争?
宛童不禁小声说了句:“改得好。”
玉大人听了,望着宛童淡淡一笑,大有同感。
只听千夜又往下说:“锁衔金兽连环响,水滴铜龙夜未央
。云髻罢梳双对镜,再劝君郎朝暮长。”
“这几句,说的是宫门的铜锁开启,君王夜至,妃嫔承恩,卸妆时镜中人影成双、妃嫔却深明贤德道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劝慰君王雨露均沾的甜蜜情景。”
这几句诗,本来是寂静孤清的,可是以“响”代替“冷”,以“夜未央”代替“昼漏长”,以:“双对镜”代替“还对镜”,恰如其分刻画出了“常得君王带笑看”那种让人羡慕的场景。
而如此甜蜜的时分,妃嫔却依然不忘提醒君王,要雨露均沾,不必贪恋形式上朝朝暮暮的厮守,正凸显了她贤德宽厚、深明大义、恪守本分。
最后,“遥敬婕妤高洁质,笑看婵娟怨凄凉。”
两句的对仗虽然不佳,但是拿女德典范的班婕妤和偷得灵药、却孤影自怜的月宫嫦娥作比较,敬婕妤,笑嫦娥,画龙点睛,表达出诗中描写的这位妃嫔高洁、脱俗的本心。
大家一开始只觉得千夜改了很多,觉得文采斐然,经此解释,所有人都因为千夜的胸怀气度而震惊不已。
玉大人简直有些坐不住,忍不住击掌赞许:“好一个‘遥敬婕妤高洁质,笑看婵娟怨凄凉’……”
见惯了后宫尔虞我诈,千夜的这首诗仿佛一股清流,涤荡着人心。
那馨妃,见千夜改过的诗居然得到了好评,她想要凭那首怨诗害千夜落选的目的也注定是泡汤了。
她不甘,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家都知道馨妃独宠后宫,别说什么雨露均沾,有了馨妃后,南宫燮都不曾在其他妃嫔宫中过夜。
现在千夜的诗,于情于理改得这么好,馨妃若是再为难她,就好像是因为霸宠而心虚,听不得这种诗,要堵上千夜的嘴一样。
她死死抓着程公公的手腕,忍住冲上脑门的火气,微微一笑:
“原来沈氏有这般的兰心蕙质,如此明白事理,本宫也忍不住想夸你改得好呢。不过,时间有限,还有一关在等着你们,好听的话,还是留到晚宴
上,再说吧。平身。”
说着,便转身回到帷幕后面。
千夜见馨妃那恨得直咬牙却还要保持微笑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当即谢过馨妃,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凯旋的英雄,都觉得,千夜冒险改这首词,打了馨妃的脸,馨妃还不能说什么,实在是太厉害了。
当然,她们羡慕千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认为,千夜这么大胆,都是因为太子的宠信。
人比人,气死人啊……
千夜之后,又有一名秀女过关留下,紧接着就是第三关,开口笑。
“这‘开口笑’一关,就更简单了,你们三十名秀女,两两一组,”程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大家,“两两一组,对面而立,想办法让对方笑。”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千夜挑着眉毛,望向帘幕后,就算她能险胜两关,可是这一关,她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关,如同儿戏,到底依靠什么来评定秀女们的去留?
好在她一直站在队尾,所以还算有点优势,可以看看事情如何发展。
这时,馨妃才让宫女悬起了纱幔,上座依然是五个人,只是前方摆着一副太子的苏绣绣像而已。
原来刚才站在那里的根本不是太子,而是画像啊。
大部分秀女都不解馨妃这样故弄玄虚是为了什么,不过千夜却是明白,馨妃就是想让秀女们误以为太子来了,这样才能真正显露出她们掩藏的情绪,以便判断她们的节操和修养。
比如林萧雨,她见了太子就失态至极,那声音,那身段,那种春情荡漾的眼神,绝不适合呆在太子身边。
不过这都过去了,现在要考虑的是,留下这些人,会如何除掉对手。
率先上前的两位秀女,一开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如何让对方发笑,而且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笑,她们还得绷着不笑。
后来程公公催促了一句,她们才抬手互相呵痒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