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件事,千夜是感怀于心的。
“当然!”她急忙欠身拜谢,顺势抽回了手:“臣女谢太子殿下恩典!”
玄烈这才放心:“猜对了就好,不愧于你为我奏的知音一曲……只是,昨天你竟不是为我而来,这岂不是美中不足?”
千夜歉疚地看着他:“殿下,臣女苦练此曲,本想在殿选时才会有机会献艺,并未敢想提前见殿下。只是红蕊被司正房拷打得半条命都没了,臣女实在没办法,才……求殿下宽恕臣女这点心机……”
“心机?”玄烈听了,朗声笑起来,看着千夜的眼神又添了一分宠溺、一分赏识:
“你若是有此预谋,又何必等到昨天实在走投无路才来见我?红蕊不过与你相处两日,你便能舍身救她,这样的义气胆略,岂是‘心机’二字可以代替的?”
千夜听了,心里一暖。
昨天她擅自闯入内宫花圃去见玄烈,任谁都觉得她是在耍手段用心计争取入选东宫,得到玄烈的宠爱。
唯独是玄烈自己,半点不这么认为,他所看重的,竟然是她救红蕊的情义。
她感动得说不出话,咬了咬嘴唇,道:“殿下谬赞,臣女惭愧至极。红蕊犯事,唇亡齿寒,若是屈打成招,臣女也会受到牵连,最轻也会负上管教不力的责任,重则……”
玄烈没等她说完,断然道:“本宫不会让你有事!”
千夜语塞,望着玄烈,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刚才的平静,被千夜这一句假设轻易打破,仿佛一个迷信神佛的人,连一句不吉利的话都听不得。
又仿佛,是在向千夜做出一个承诺,一个保护她的承诺。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她这张脸的美貌?还是真的因为那知音一曲打动了他封闭着的心?
他真的动情了吗?
千夜不知道玄烈对她的好,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接受他的好意,更不能让他沉迷,否则欠下的情,她该如何去报偿?
毕竟,她是要走的。
她歉然低下了头,轻
声道:“臣女谢太子殿下的恩遇,只是昨天的丰厚赏赐已经引人议论,若再迁居到这里,不但臣女会失去这些天辰月居里真诚相伴的姐妹之情,还会令人觉得,太子殿下也是一个偏颇、肆意的人……请殿下见谅,臣女不能这么做。”
她向来顾全大局,何况玄烈对她这么好,她不能让他被别人议论,说他像父皇南宫燮一样,英雄难过美人关。
玄烈听她拒绝搬来,不由苦笑。
本来一个口谕就能让她听话的事,他偏要让她自己来看一看,亲口告诉她,现在被当面拒绝,他还能怎么说呢?
“那便再委屈你两天……殿选之后,随我迁居太子府就是。”
原来此次殿选,选出太子正妃侧妃后,就会行太子大婚典礼,大婚之后的玄烈,就不能再住在厚德宫,必须迁居位于皇城外的太子府。
尽管是一墙之隔,但毕竟算是他自己的府邸,自己的家。
千夜一听,几乎脱口而出,说“太子殿下,我不能!”,不过还好她沉得住气,没把心里话给喊出来。
看样子,玄烈是已经“内定”了千夜必定能当选,虽然现在没有说位份,但依照他这般在意来看,位份肯定不会低。
照常理,千夜这时候该做的,仿佛应该谢恩,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憋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玄烈,弄得一团糟不说,一不小心还会触怒玄烈。
她紧紧抿着嘴,看起来是受宠若惊,但实际上,是如履薄冰。
玄烈见她样子楚楚可怜,料想是他对她好得太突然、太主动,不由责怪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克制好。
他不怪她不回答,抬手将她披风上的藤花,一朵一朵轻轻拂落,温柔地说:“你该回去了,我送你。”
千夜连忙点点头,在他转身时,刻意落在他身后些许。
他不再勉强她并肩而行,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两人默默走出了宫殿,走出了宫外的枫林,沿着窄窄的花间小道,向辰月居方向而去。
玄烈走在前面,千夜走在后面,玄烈的耳中,除了花园里偶尔的鸟鸣声,就只
有千夜玉足踏在石径上的微弱声音……
他慢慢地走着,唯恐这条路太短,一下子就走到不得不停下的地方,看着千夜背影远去……
正走着,路径陡转,前面花树茂密,一枝木芙蓉的枝桠延伸出来,挡住了玄烈。
枝头上,是一朵刚刚绽放的木芙蓉,花瓣是粉白相间的颜色,片片沾着露珠,娇艳欲滴。
玄烈心里一动,回头看着千夜那如花似玉的朱颜,只觉得这花都不及她娇媚。
“太子殿下怎么这样看臣女……”
千夜抬头,迎上玄烈动情的眼神,不禁站住了脚步问他。
玄烈将那朵木芙蓉摘了下来,轻轻别在了千夜的发髻边,叹道:
“花之楚楚、月之皎皎,不及千夜一颦一笑……若能每天为你簪花,宁愿荒废这满园的繁华……”
柔声入耳,千夜不禁愣住,任他将那芙蓉花戴好,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她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话,听起来含蓄,却是明明白白的剖白心迹。
千夜脑子里登时炸开,就像里面有一个巨大的蜜蜂窝被捅了一下似的,乱哄哄,什么念头都炸了出来。
似乎这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对自己表白,这么温文尔雅,这么梦幻浪漫,应是无数少女心中所想要的幸福吧。
说丝毫也不心动,那好像也不太正常,可是她不准自己心动。
这时,景公子昨夜在房门口回眸的样子,也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不要对玄烈动真情……”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动心,可看着玄烈此刻充满了期待,期待她给出一点点回应的眼神,她竟然不忍心看他。
低下了头,她咬了咬牙,轻盈下拜:
“太子殿下如此垂爱,臣女不知如何报答,实在惶恐……”
玄烈见她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微微失望,但却很快恢复了微笑,将她扶起。
“傻丫头……你那闯入内宫的勇气、亭台抚琴的从容,都哪儿去了?难道只有红蕊的命能让你不顾一切,而我,就不值得你忘却尊卑、坦诚以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