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馨妃坐下,她身边的两位秀女才走下来入席,分别坐在了馨妃的左下首和右下首。
这两个是什么人,竟然能陪伴馨妃出场?
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问,但是没有人敢再窃窃私语。
千夜身旁的柳慕烟倒是清闲,指尖点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写道:“宇文慧,沈晚枫。”
这位置是按照两人坐的方向写的,所以坐在她身边的千夜一看就明白了。
沈晚枫,安平郡主,父亲安平王沈镐,两朝元老,军功卓越,手握所向披靡的不败神兵“沈家军”,雄踞南方,今虽已逝,威慑仍在,安平王府,仍为当朝武将首席。
宇文慧,父亲一品宰相宇文修,国之栋梁,皇帝的左膀右臂,以他为首的宇文门阀,财雄势大,人才辈出,威望与财富并重,满朝文臣唯其马首是瞻。
也就是说,这两人之所以能陪伴馨妃左右,一同出席,正是因为她们的背景。
这次的选秀,和以往不同的就是,个中最优者,将充实东宫,成为太子的妃嫔。
而余下的,虽可充实后宫,但若是在选秀过程中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那么大抵也就是被馨妃安排到六尚局做女官。
既然进了宫,谁不想凭借选秀,留在年轻英俊的东宫太子身边?
所以眼看馨妃带着宇文慧和沈晚枫一起出来,秀女们心都凉了半截,心知这正妃侧妃之位恐怕是她俩的,剩下能争的都是侧妃以下的位份了,顿时都显得有点沮丧。
千夜看着柳慕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明白这两位是谁了。
接着轻轻擦掉了柳慕烟写的名字,就像抹掉自己内心的愤恨痛苦。
缓缓抬头,看着那披着她身份、容光焕发的“沈晚枫”,心里一遍一遍响起那天琴瑟所说的话。
——你以为我只是你沈家的一个丫鬟而已?你以为我夺你身份只是为了那点荣华富贵?
琴瑟,若非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那她是谁?
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那么还有什么更大的阴
谋?
皇宫,是女人的天下,可是这里的战争,却不仅仅是女人的战争。
是我的,我要夺回来。
我,才是驰骋沙场、得到敕封的安平郡主。
无论什么样的战争,我都要赢!
无论我是什么样的身份,是我的,谁也休想夺去!
千夜的冷冷的目光落在沈晚枫身上。
这时,沈晚枫眉头一皱,似乎也察觉了什么,睫毛一颤,目光扫视过来,看到的却是大部分人对她充满艳羡和嫉妒的目光。
“又到了三年一届的选秀盛事,回想本宫入宫那一天,仿如昨日。三年真快,当年谁想得到,本宫如今会坐在这里,主持选秀大局呢……看看你们,仿佛见到昔日的本宫自己,着实有些感慨。”
馨妃望着下面这些比她更年轻的秀女们,笑得得意。
一旁的红衣太监程公公附和拍马:“馨妃娘娘福泽深厚,入宫那日便天显双虹异象,所以独得圣眷,岂是他人可比……”
言下之意,馨妃的独宠,是稳固而不可复制的。
这话听在宇文慧和沈晚枫耳中,那自然是太监对自己主子奉承惯了的话,没有什么意义。
但其他秀女听了,却是有人沮丧,有人不服。
馨妃听了,轻抚香腮一笑,眉目流转,扫视众秀女。
当她的目光落在离千夜不远的一桌,便停了下来,笑容逐渐发冷。
千夜侧目望去,那桌恰好是龚灵玉和上官笙儿在座。
龚灵玉穿了一袭藕粉色的鲜艳衣裙,披帛是金丝织就,上面点缀着无数圆润珍珠,头上戴的步摇,虽然式样简单,却非常地长,直垂过肩,华丽无比。
上官笙儿的打扮还算中庸,尤其是和龚灵玉一比,几乎算是朴素了。
馨妃脸色一变。
这一变,太过于明显,所有人都看见了,纷纷吓得低下了头。
馨妃却没说什么,而是抬眸示意程公公。
程公公很是了解主子的意思,马上走下主位,来到龚灵玉身边,抬
手一摘,便拔掉了龚灵玉头上的步摇。
“这位秀女姓甚名谁?”
他居高临下看着龚灵玉。
龚灵玉一见太监,厌恶至极,何况是被拔了步摇,她简直怒不可遏。
但是程公公是馨妃的心腹,她也不敢发作,不耐烦地站起身来,隔过程公公,遥向馨妃一拜,说道:
“臣女龚氏,闺字灵玉,拜见馨妃娘娘,馨妃娘娘千岁金安。”
这一礼,倒是中规中矩,虔诚无比。
程公公被龚灵玉无视,脸色有些不好看,回头看了一眼上座的馨妃,见馨妃冷冷的,理也不理龚灵玉,便更有底气。
“娘娘千岁贵为二品,按宫规服制,尚且只能佩戴两支金步摇,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佩戴两支!?还不跪下请罪!”
程公公给的罪名可不轻,这是僭越之罪,刑罚很重。
龚灵玉一听,惊得急忙跪下解释:“臣女不敢,臣女佩戴的只是普通的发簪,只是流苏长了些,并非按照宫装步摇打造,请馨妃娘娘明鉴。”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有点担忧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簪,觉得太奢华的,都赶忙摘下来藏在了袖子里。
柳慕烟松了口气地看着千夜眨眼睛,庆幸千夜早就觉察到宛童的来意不简单,庆幸她们俩打扮得很简朴,不至于打扮艳丽,惹馨妃不悦。
上官笙儿一见同桌的龚灵玉跪下,她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跪更不是,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馨妃半晌都不曾开口说话,见龚灵玉跪下了,才站起身来,由宫女扶着走到龚灵玉面前。
兰花指尖,是精心雕画的指甲,贴着细小的金片和米珠,闪耀夺目。
站定了,馨妃眸光一寒,却柔柔一笑,欠身将龚灵玉扶起:
“龚秀女的父亲是龚大人吧?如此家世,却被安排在辰月居,当真是委屈了。快起来。”
这眼神,这话语,令千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心里暗道:这馨妃远看甚媚,近看甚毒,以后真是要多加提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