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离去安定王府跟方颖告别。方颖得知这个消息,怔忡良久。
“姐姐,我真舍不得你。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叮嘱你一句,回去之后,千万要小心。”她抓着桑离的手,嘱咐再嘱咐。
“放心吧,”桑离点头,“我会小心的。”
她叹了口气,担忧道:“倒是你,在这王府里,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王爷说,清姿郡主那儿,能避则避,尽量不要跟她正面冲突,知道吗?”
“我晓得的,”方颖道:“我看到她就躲,不去招惹她就是了。”
桑离道:“如果她为难你,记得一定要去找王爷为你做主。千万不要受了委屈还自己憋着,那样会憋出病来的。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
方颖点头,眼睛有些酸涩,“姐姐放心吧,定下了婚期,让雪落传书给我,我一定央王爷带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两人依依不舍的话别。
离开揽菊堂,桑离前往沈清姿住的地方。
沈清姿大病初愈,身体还十分虚弱,正躺在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看上去脸色十分的苍白,下人给她搬了躺椅放在树下,她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桑离轻轻走近,春香看到她,诧异的出声:“商……”
桑离伸出食指,“嘘”了一声,“别打扰她。”
春香会意,跟她走到一边去说话。
桑离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等郡主醒了,帮我把这个交给她。”
春香点头,将书信收好。
桑离望着沈清姿的方向,伫立良久,才喟叹一声,黯然离去。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后,原本躺在躺椅里的沈清姿,忽然睁开了眼睛。
“拿来。”她的声音异常的冰冷。
春香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赶紧将桑离留下的书信送上来。
她以为郡主会拆开书信看看里面商梨姑娘说了些什么,可谁知,她接过那信之后,就连拆都不拆,直接就撕成了两半。随即,四半,六半,到最后,整封信被撕得粉碎,然后素手一扬,那些碎片便如漫天的梨花雨一样,纷纷扬扬的落地。如同她们破碎的友谊。
“郡主……”她呐呐的,一时竟怔在了原地。
而沈清姿,在撒完那些碎片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重新躺回了躺椅里,闭上眼,脸色沉静得可怕。
一阵风吹来,那些被撕成碎片的信被风卷起,很快便没了踪影。
地面上再度光洁如新,没有任何痕迹。就像,那个女子从未来过一样。
……
三月三日,天气晴,桑离带上巧玲,随子宸一同回京。
没有惊动大家,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坐了马车,秘密动身。
城门边,安定王沈清林已置好美酒为他们践行,和煦的风微微的拂过他的袍角,他站在那儿,面容淡定,青丝飞扬,玄衣如墨。
子宸微微一笑,两个男人没有更多的言语,只端起酒碗,碰杯,然后,一仰脖,一饮而尽。
“保重。”
“保重。”
子宸重新上了马车,阿木一甩鞭子,“驾”,马车缓缓驶出安定城。
沈清林走上古老的城墙。
看着那马车辚辚而去,离安定越来越远,他的心头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惆怅。
“保重,阿离。”他喃喃的,将这句刚才不方便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摊开的手掌心里,是一瓣已经风干的静女花瓣。
那是他第一次去离园,从她的花圃里偷偷的采撷的。后来,他一直放在书房的某个抽屉里,看着它风干,成为他最喜欢读的那本书的书签。
她的那些宝贝**都留给方颖了,这恐怕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一丝念想了。
是知己。可惜,却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他收起手掌,将那枚花瓣紧紧的攥在了手掌心。
犹如,攥住了一个无价之宝。
“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跟着另外一个男人走了?”
身后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语气极尽嘲讽。
他没有回头,只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那马车最后成了一个黑点。
沈清姿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轻嗤一声:“没想到我的王兄竟然还是个少有的情痴,在自己的地盘上,拱手将自己喜欢的女人让给了别人。多么伟大的情操啊。”
沈清林叹了口气,皱眉看着她,“你从小任性惯了,所有人都宠着你,所以才养成了你这么任性的性格。我听说你把月老祠给砸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做事情还是这么冲动?你就不考虑后果吗?”
“后果?能有什么后果?”沈清姿讥笑道,“怎么?砸个月老祠就把你给吓到了?王兄,什么时候你的胆子这么小了?他夏侯子宸都把你喜欢的女人抢走了,你还在这指责我砸了月老祠?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怕事?你做缩头乌龟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
“清姿,”沈清林脸色一沉,“你在胡说些什么?”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沈清姿抬头挺胸,义正词严,“王兄,我知道你在忌讳什么,不就是怕得罪义王府得罪朝廷吗?可是你也不想想,这是你的地盘呢,你的地盘都能让人家把你喜欢的女人带走,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窝囊吗?”
沈清林愠怒,“放肆!怎么跟兄长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沈清姿不怕死的顶嘴,“话糙理不糙,这个形容虽然难听了一些,但是王兄,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这些年,朝廷时刻堤防着你,猜忌着你,可你呢,一味的容忍,退让,这到何时才是个头?王兄,不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说你,你有时候的做法,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看不过去了。就像这次,他夏侯子宸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把人带走了,你还忍气吞声?你跟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居然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王兄,我真搞不懂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清林耐着性子,“清姿,有些事情你不懂……”
沈清姿气坏了,“我不懂,那你跟我说呀,我就不明白了,王兄,好歹也是堂堂一个藩王,有权有势?凭什么怕他一个义王府里无权无势的小王爷?他虽然是皇
亲国戚,但长公主一死,义王府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义王不过是一个书呆子,他夏侯子宸就算有一个黑煞门,可,那又能怎样?我们难道还能怕一个江湖组织吗?你为什么要对他处处忍让?他欺负你妹妹我倒也罢了,我认了,可是王兄,你明明很喜欢商梨的,你为什么要让子宸把她带走?你到底在怕什么?”
“够了。”沈清林脸色难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居然也学得如此混账了?这样的胡话都能说得出来?你以为感情的事情能说怎样就怎样吗?她商梨心里没我,我就算是把她强留在安定,又能如何?你也一样,天底下优秀的男人何其多?你就这么死心眼,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清姿,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对我失望?”沈清姿红着眼眶瞪着他,大声道:“你以为我就对你不失望吗?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你不帮我,反而帮着外人一起来欺负我,我有你这样的哥哥又有什么用?事到如今,你不安慰我罢了,反而来指责我。沈清林,我恨你,我没有你这样的兄长。”说着,她捂着脸,呜呜的跑下了城墙。
“清姿。”沈清林追了两步,又颓然的放弃。
只是挥了挥手,对身边人吩咐道:“跟着郡主,别让她做什么傻事。”
“是。”随身侍卫匆匆追了过去。
沈清林双手撑在城墙上,望着早已看不见踪迹的马车,深深的叹了口气。
……
桑离和子宸走的是官道,车速虽然快,但马车一点都不颠簸。
马车很大很宽敞,就像现代的房车一样,装饰得也很华丽,两边的小窗口都垂着水晶流苏,随着马车的行进颠簸,珠子相撞,会发出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马车中间是梅花图案的白玉案几,上面摆着不少珍稀名贵的水果和糕点,有些还是这个季节吃不到的。左右两侧都是睡榻,铺着厚厚的毛毯,还有绣样繁复惊艳的锦被,可以靠着休息,也可以躺着睡觉。鎏金的车顶,爬着龙飞凤舞的华美图案,看起来大气又贵气,中间一颗镶嵌着一颗大大的夜明珠,发出明亮的光芒,照得整个马车内亮如白昼。尤其是折射在那些水晶珠子上,愈发的显得妖艳无比。必备的设施这么齐全,根本就不像是一辆马车,而像是一间豪华的房子了。
其实桑离不喜欢坐马车,因为太枯燥,但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却又觉得甘之如饴。
“爷,出了安平的地界了!”马车外,阿木的声音突然响起。
子宸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赶路,走官道!”
“是。”阿木应道,车速突然就加快了。
桑离眸子眨了眨,阿木为什么要特别报告子宸出了安平的地界了?而且,马车的速度要突然加快?难道,他们在忌惮什么?桑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子宸,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却一无所获,因为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又赶了一天的路,这天下午,正路过一片树林时,马车突然剧烈的一震,随即,阿木的声音在外面沉声响起:“爷,有刺客!”然后,叮叮当当的兵器相撞声就在马车外面响了起来。
桑离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