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宸无奈道:“其实你不用防我,我对你没有威胁。我之所以出手救你,也不过是想弥补我们黑煞门对你造成的损失和伤害。”
桑离震惊了,“你是黑煞门的人?”
子宸坦白道:“是,我是黑煞门的少主。”
少主!桑离彻底懵了。
原来,这就是他的秘密。只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个优雅如风看似超脱淡然的男子,竟然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黑煞门的少主。如果不是他自己把身份说出来,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把他和那个江湖组织的头目联系到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反差吗?越是看上去不可能的事,就越有可能?
子宸淡淡道:“其实不过就是一个身份,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在幽谷种种花,养养鸡,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桑离苦笑。
“王华胜已经被我们处理掉了。门主当时已察觉到此人有异心,所以派我来调查此事。”子宸叹口气道:“我知道你怪我,没有早点把身份告诉你。其实在第一次把你救回幽谷的时候,我有想过要向你坦白的,但是那个时候不合适,你对黑煞门还有成见,而我也没有把王华胜的事情调查清楚,所以就骗你说他跑掉了……”
“那后来呢?后来你查清楚了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
子宸无奈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相信吗?”
桑离沉默了。的确,如果当时子宸以黑煞门少主的身份告诉她,背后对她下黑手的人是谁,她一定不会相信的。反而会觉得是黑煞门在推卸责任,挑拨离间。
她咬了咬唇,道:“所以第二次救我,也根本不是巧合?”
子宸点头,“是。我知道你处境不妙,就去了京中。王府的动静,基本上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好过多干预,只能静观其变。”
所以一直以来,她的行踪都在他的视线之下?桑离禁不住苦笑。果然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巧合之说。有的,只是预谋。她原本也猜到他的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他会是黑煞门的人。
子宸的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愫:“桑离,你,没事吧?”
桑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眸子,又恢复了往日沉静淡然的样子。
“我没事。”她说,“既然你是黑煞门的人,又会这易容术,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子宸点头:“你说。”
桑离看着他,定定道:“我想去趟天牢。你能帮我混进去吗?”
子宸微微诧异:“你要去天牢?”
桑离点头:“有些事情,我想亲自弄清楚。”
子宸心知她并非完全相信自己,转念一想,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沉吟片刻,他道:“我去想办法。”
于是,当天中午时分,桑离摇身一变,变成了天牢送饭的牢头。
她穿着一身牢头的衣服,顶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拎着个食盒,目不斜视的走向最尽头方庆浩的牢房。
曾经身居高位高高在上的户部侍郎方大人,如今成了阶下囚,风光不再,只剩落魄。他被单独关在一间狭小的牢房,里面又脏又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桑离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面坐在脏乱稻草上蓬头垢面,须发皆白的男人,那一刻,心里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想起子宸叮嘱她的不可多逗留的话语,她调整了一下情绪,用钥匙打开牢门,弯腰走了进去。
“
吃饭了。”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将食盒放在了方庆浩的面前。
方庆浩本来垂着头坐在稻草上,又是沮丧又是颓废,突然看到出现在自己脚边的食盒,有些发愣。
往日里他们这些死囚犯的饭菜不过是一只馊馒头和一点咸菜而已,用一只破碗装着,从牢房的铁栏杆缝隙里递进来,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这么隆重。
打开食盒,看到里面丰盛的饭菜,方庆浩不由得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他苦笑了一声,喃喃道:“这么快就吃断头饭了?”
他抬起头,看着桑离,有些神思恍惚的道:“牢头,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说后天才问斩的吗?”
桑离默默的看着他,没有吭声。
“算了。”方庆浩黯然道:“早晚都是一刀,有得吃总比没得吃好。”
说着,他拿起筷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桑离就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吃,没有说话。
直到方庆浩吃饱喝足,打了个长长的饱嗝,有些遗憾的道:“可惜没有酒。”
对啊,既然是断头饭,怎么可能没有酒呢?
他忽然警觉,猛地抬头,盯着桑离,**的道:“牢头,这饭菜是谁送来的?”
桑离终于淡淡的出声了:“是我,大人。”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方庆浩听了却犹如见了鬼一样,一脸的惊疑之色。
他踉跄着挣扎着站起来,后退两步,惊恐的盯着桑离,手指着她:“你,你……”
“你”了半天,却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桑离点点头:“没错,是我。”
方庆浩大惊失色,“怎么会是你?”他惊疑的看着她一身牢头的服装,脸也是经常来给犯人们送饭的那个牢头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可是听声音,又确确实实是她。这是怎么回事?
桑离淡淡道:“大人不必惊讶,不过是最简单的易容之术。”
方庆浩这才终于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桑离。他飞快的望了望牢房外面,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怎么还在京城?还敢来天牢?不要命了你?”
桑离看着他:“大人是希望我被他们抓住吗?只要大人喊一嗓子,看守天牢的士兵马上就会过来抓人。”
方庆浩摇摇头,“我不会那么做的,他们也抓不住你。”之前是他小瞧了这个女人,她能三番五次的从义王府逃出去,说明她是有真本事的。更何况,她既然能到天牢这个地方,肯定也是留了后手的。
桑离问:“大人为什么不举报我呢?也许举报了,能将功抵罪,逃过一死。”
方庆浩苦笑,“怎么可能?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况且圣旨已下,一切都无可挽回了。更何况,就算我苟活,可我方家百十余口通通送了命,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桑离淡淡道:“大人早该想到有今日。”
“是啊,”方庆浩长叹一声,“这大概就是命吧。命中如此,只能认命。”
桑离沉默了良久,才道:“大人现在应该很后悔吧?”
方庆浩点头:“是啊,很后悔。”
桑离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大人后悔的是什么?是让我替嫁吗?还是……”她看着他,定定的道:“当初应该找个比王华胜更靠谱的,一刀下去能将我当场毙命的杀手?这样一来,就没有这后面的诸多麻烦事了。”
此言一出,方庆浩顿时脸色大变。
“你你……”他惊疑的后退两步,不可思议
的看她:“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是吗?”桑离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声音虽低,但却很冷。
方庆浩下意识的点头。忽又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摇头。
“不不,桑姑娘,你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桑离的眼神就更加冷了,“方大人,都到这个份上了,再否认,还有意义吗?”
方庆浩瞬间一呆。
是啊,都到这个份上了,再否认,又有何用?
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脸色瞬间死灰一片。
他惨白着脸,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桑离忍着心头的难受,那种被自己信任的人出卖的,捅了一刀的难受。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大人,为什么?”
“为什么?”方庆浩苦笑,“像桑姑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到为什么。当时那种情况,与我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你一死,一切就完美结束。我不但可以保住方家上下一百口的性命,还可以保全颖儿的颜面,让她安心入土。我想,换了任何人,处在我当时的位置和情况,也都会这么做的吧?”
桑离摇头,“可我当时不是已经答应你,事成之后,我会永远离开的吗?”
方庆浩叹口气:“可谁又能保证,你会一辈子不被朝廷发现呢?”
只有死人的嘴是最可靠的,它不会出卖任何的东西。所以,他才将计就计,一面让道全去跟黑煞门的人接洽,一面又另外派人以更高的价格去跟王华胜谈。他早查过了,这个王华胜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只要给他钱,他什么都可以做。背主弃义,黑吃黑这种事,他完全有可能干得出来。
只是没想到,始终还是功亏一篑。眼看着成功在望,谁曾想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把桑离给救走了。更让他气急败坏的是,这个女人明明可以趁此机会逃走的,哪怕因此让颖儿背负着不清白的名声,但至少,方家保住了。哪知道,她竟然又回来了。
尽管他气得五内俱焚,但是,怕露出马脚引起桑离的怀疑,之后的事情,他不得不听从她的话,按照着她的计划行事。本以为她的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又是功亏一篑。
这到底就是命吧,命中注定方家有此一劫。所以,他也灰心了,认命了。
既然是老天要方家灭亡,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天呢?
“桑姑娘,事到如今,老夫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咱们之间,不管谁对不起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方家落到这个地步,我谁也不怪,只能怪天意弄人。桑姑娘,既然你侥幸逃过一劫,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京城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
桑离心情沉重的离开天牢,每走一步,都觉得步履维艰。
刚才在牢里,她并没有把子宸告诉她的那个消息告诉方庆浩。
子宸说,宫里这两日会有大喜。去年新受宠的某位妃子不日将诞下龙胎。如果是皇子的话,皇帝有可能大赦天下。那么方家就有可能逃过一死,最多落个流放蛮荒之地的结局。
她原本想把件事告诉方庆浩的,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走出那高高围墙圈起来的深牢大狱,她抬起头望天。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晴空无云,空气好得可以闻到棉花糖的味道。
棉花糖?她深深的嗅了一口,一转脸,就真的看到了棉花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