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没有其他的插曲,快近晌午的时候,马车抵达方府。
接到通知的方家人早早恭候在大门口,领头的是方庆浩和方笑父子,还有方笑的妻室妾室,以及方家二房三房他们,后面跟着管家和一大堆丫鬟仆人,全都衣冠整齐,恭恭敬敬的等候在那里。
马车停稳,方府下人放好矮凳,青禾掀开帘子,搀着司徒锦澜下车,兰香刚要上去搀桑离,司徒锦澜已朝桑离伸出了手。
桑离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到了他手上。手掌肌肤接触的刹那,她仿佛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心里没来由的猛跳了两下。
“小心。”司徒锦澜提醒她脚下的矮凳,十足的贴心。
桑离微微颔首,搭着他的手,动作优雅的下了马车。
方庆浩领着众人上前见礼:“微臣见过小王爷,见过小王妃。”
司徒锦澜虚扶一把,“岳父大人不必多礼。”
众人一一上前见礼,在方庆浩的引领下,进了花厅,下人奉上香茗。
桑离担忧的问:“父亲,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方庆浩的神色有些憔悴,“不太好,药喝了也不少,可总也不见好。”
桑离起身,“我去看看母亲。”
方庆浩点头,“去吧,你母亲见到你,兴许病就好些了。”
兰香随着桑离去后院看望方夫人,花厅里,众人作陪司徒锦澜寒暄。
司徒锦澜道:“可惜扶风去北邙山采药了,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不然今天我就把他带来给岳母看病了。这样吧,还是以小婿的名义,请宫里太医过来瞧瞧吧。”
方庆浩忙道,“怎敢劳烦贤婿。”
“不碍事。”司徒锦澜摆摆手,扬声叫过青禾,“你拿我的帖子,去宫里走一趟。请王太医过来给方夫人瞧瞧病。”
青禾应声退下。
方庆浩感激不已,“如此,多谢贤婿了。”
司徒锦澜道:“岳父大人不必客气,这些是小婿应该做的。”
方笑和二房三房等人也纷纷起身道谢,司徒锦澜含笑一一应对。
方庆浩暗中打量他,见他虽然脸色有些苍白,行走之间偶有虚喘,但气色尚可,精神也不错,看不出像大病初愈的样子。不由暗暗惊奇。心想那扶风公子的医术实在太高,又把这病秧子从阎王爷那里救回来了。如此一来,只怕桑姑娘要脱身的话,更加困难了。
想到这里,他和儿子方笑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不由暗叹了一声。
再说桑离,来到方夫人的房间时,被屋子里浓浓的中药味呛到了。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屋子里的丫鬟仆妇见到她,顿时跪了一地:“见过小王妃。”
“起来吧,”桑离摆摆手,担忧的道,“我母亲怎么样了?”
方夫人的贴身丫鬟东莲把桑离引到里间,啜泣道:“夫人一直在昏迷当中。”
桑离走到床前,凝目望去,只见方夫人躺在**,双眸紧闭,不过半月功夫,整个人已瘦脱相,看上去死气沉沉,非常的可怜。
“母亲。”她哽咽着扑上前去,一把抓住方夫人的手,“母亲,颖儿回来看您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好不好?”
方夫人依旧昏迷着,没有反应。
桑离朝东莲示意,东莲点头,对屋里其他下人吩咐:“你们都出去吧。”
她是方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也知道桑离的真实身份。
等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之后,桑离朝兰香使个眼色,兰香会意,退出了房间,守在了外面。
屋子里,桑离问东莲,“怎么回事?夫人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
东莲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是小姐……”
“小姐?”桑离一怔,“方颖有消息了?”
东莲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小姐,小姐她没了。”
桑离愣住了,“什么叫做没了?你先别哭,慢慢跟我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莲哽咽着道:“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是老爷带回来的消息,说小姐她,她的船翻在了湖里,小姐和秦画师都被淹死了。”
桑离顿时懵了,方颖死了?难怪方夫人会一病不起。
可是,方颖死了的话,她怎么办?一时间,她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午饭过后,由方笑陪着司徒锦澜游逛方家花园,方庆浩则命人请了桑离到书房密谈,并让心腹手下守在了门外。
桑离问,“方大人,方小姐真的出事了吗?”
方庆浩一脸憔悴的坐在太师椅里,“是东莲告诉你的吧?”
“是。”桑离点头,“她说是沉船事故。”
方庆浩的神色掩饰不住的哀伤,“我的人在闽江下游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被困在芦苇荡里,已经被水泡得认不出本来面目了。我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那天给他们撑船的艄公,艄公交代,那天风大雨大,他们的船刚到江心,就被浪打翻,艄公自顾逃命,颖儿和那姓秦的小畜生都不会水,就这样枉送了性命……”
说到此处,方庆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老来丧女的悲痛心情,忍不住老泪纵横。
桑离皱了皱眉,道:“大人可有认清楚,出事的确实是颖儿小姐?”
方庆浩苦笑道:“虽然尸身已泡烂,但是她身上所穿的衣服的确是颖儿离家那天所穿,还有,她身上的玉佩,也正是她今年生辰的时候,老夫送她的那块,世上仅此一块,不会有错的……”
说着他双手捂脸,呜呜的哽咽起来。
桑离此时不知该怎样安慰他,只得道:“大人,节哀顺变。”
良久,方庆浩才收拾了一下情绪,擦着眼泪道,“桑姑娘,老夫失态,让你见笑了。”
桑离沉默许久,才道,“那如今大人打算怎么办?”
方庆浩怅然道,“颖儿没了,老夫答应姑娘的事,也要食言了。真是抱歉。脱身之事,恐怕还得姑娘自己想办法,有需要老夫协助的地方,姑娘尽管交代。”
桑离有些头疼,方颖死了,要想顺利离开王府,还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方庆浩试探的道:“姑娘,今日
老夫见那小王爷,身子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不济,那王府又是朱门绮户,姑娘当真一点都不动心?”
桑离淡淡道:“大人什么意思?”
方庆浩斟酌道,“老夫的意思是,如果姑娘愿意,可以以颖儿的身份继续留在义王府,毕竟你和颖儿身份互换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只要此事保密,姑娘可保终身荣华富贵。”当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妃,不比当一个流落在外的孤女要强?
桑离容颜冷了几分,她冷笑一声,道:“若那小王妃的位置好坐,令千金当初又何必逃走?大人又何必李代桃僵?难道兰香没有告知大人我进府后发生的事情吗?就在数日前,我的房间里还潜入了刺客,若不是我机警,察觉得早,此刻恐怕早已变成一缕冤魂了。莫非大人以为那小王妃的位子比我的命还要值钱吗?”
“这……”方庆浩无言以对。
桑离继续冷笑,“还是大人如今想甩掉我这个烫手山芋了?”
“当然不是。”方庆浩忙不迭道,“老夫心里很清楚,当初是姑娘替老夫解了围,这份情,老夫心里一直都承着。更何况,你我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出了事,方家也别想好过。方才老夫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还请姑娘不必介意。”
桑离微微送了口气,这话说得还算有良心,如果他方庆浩真打算不管她了,那正好,她也不必顾虑其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事。以她的身手,要从王府离开实在易如反掌,唯一麻烦的事,如果就这样离开,只怕后半生都要东躲西藏,不得安宁。所以,得想个万全之策。
方庆浩问:“不知姑娘可有别的计划?”一泓道长的事他已经听安插在王府的人说了,虽然他不知道乌鸦压顶的事是巧合,还是桑姑娘神通广大,但显然,这个计划已经失败了。
桑离道:“我原本想利用不祥之兆来求休书,但是,长公主并没有上当。如今看来,休书这一条路是行不通了,那么,我们只剩下唯一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诈死。
方庆浩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担忧的道:“这是个很冒险的举措,姑娘可要考虑清楚了。”
桑离叹口气,“这是唯一的办法,当然,还需要大人的协助配合。”
方庆浩忙不迭的点头,“姑娘尽管吩咐,老夫一定竭尽所能。”
放着她一个人在王府里,他也寝食难安,万一不慎东窗事发,方家也难逃一死。所以,还不如放手一搏,只有“方颖”死了,方家才能了了这块心病。他也能名正言顺的给女儿筹办丧礼,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偷偷摸摸的将女儿的身体存放在冰窖当中,不敢发丧。
书房一番密谈,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桑离找到司徒锦澜,告知他自己还要留在府中几日照顾母亲,请他先行回府。
司徒锦澜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王太医说,方夫人是真的病重,并非装出来的,于是在方府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回义王府了。
马车里,青禾问:“爷,你真的放心让小王妃一个人留在方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