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星光璀璨,月亮也画成个美好的圆。
他久久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离开,也许在她面前他也只会沉默吧。
红绸凄然的一笑,他连一句话都不想同自己讲吗?若是这样那又为何要给自己留一丝妄念,将自己伤的遍身伤疤后又来为她包扎,而后伤口慢慢愈合了,他却又将绷带撕开,撒上了满满的盐。
腐肉又再度裂开,皮肉见骨,她不出声,他便以为她根本感觉不到痛。
你知不知道你很残忍的,你连一点点余地都不留给我,兴许在你眼里我根本不配吧,但至少,作为一枚棋子,你也应该对它用过心吧。她想阿,有什么办法让他也能尝尝这样的痛,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答案,他是没有心的,至少对自己是从不会用真心的,那样的人怎么会感觉的到这样的痛楚。
她觉得自己很卑微,像是个被人抛弃的稻草人,它坚持的守在稻田里,每天过着烈日当头,狂风于耳的日子,有时候还会有乌鸦路过,它身上本就不多的稻草被啄的散落在地,好不容易等到丰收的季节,农夫见它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毫不犹豫的把它丢弃了。
来年,农夫或许又会想起那么一个稻草人,他只需将稻麦剩下的枝干捆在一起,信手插上一根木棍,这不一个稻草人又出现了,所以,如果你是一个稻草人,那就永远不要妄想有一天农夫会想起你曾经的功劳,你只需静静的站在田野里,任由风吹雨打,等待来年农夫想起你时,会不会觉得你还有利用价值,可以放在炉子里生口火之类的。
稻草人披着一身枯草,远远的凝视着农夫离去的背影,她开始庆幸,幸而她并不是稻草人,她还没有稻草人这般伟大,可以无私的奉献而不求回报,她还是想知道,在稻草人被狂风吹打,鸟鸦叼啄时,农夫有没有点心痛。
“你知道吗?我曾想过放弃的。我很久前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醒来后我却记不得大概了,我脑海里仍能记住的却是一个将我抛弃的男人。”她缓缓的叙述着“在梦里对这个男人我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我将最好的时光都给了她,因而在我还没有遇到更好的辽原时就已经认定了。一开始我们很幸福,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我很知足的,就算很多时候他都没有时间来陪我,嫁给他是在冬天,我踩着厚厚的一层雪像这那个男人走去时,我就知道这段婚姻一定很艰难,没有家人的嘱咐,怎么会长久呢。”她突然停了下来,朝他看了一眼。
他低着头,双眼被细碎的刘海遮住了,加之天色很晚,完全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他为之动容了,就算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那双紧紧攥着的双手也能让她看出个大概。
她得到自己想看到的又继续开始说“有一天,他喝醉了酒,抱住我突然说了一句话,他那天很温柔,眉眼都是笑得,我从没见过这么开心的他,他说,媚儿,你是说真的吗?我要做父亲了,媚儿,媚儿,你且等我将你姐姐处理了,我就娶你过门。”
这一幕是她最不想记起的,前世的聂媚曾经因为他小产过一次,那一世聂媚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后来就像小说里的桥段一样,大老婆一时妒恨将小老婆的孩子给做掉了,老爷很气愤,为此对大老婆越发的冷落而对那个可怜的小老婆越发的宠爱。
他猛然抬头,眼神闪烁着,不知是用何种心情在听这些话的。
“后来阿,他娶了媚儿,呵呵,你认识的,就是我死去的妹妹,聂媚。”她故作轻松的淡淡一笑“但我怎么能容忍这些,你最了解我的,我很小气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见他皱了皱眉,她笑道“不过你放心,聂媚很久之前就小产过一次,他因此也格外小心,说的夸张点就是同防贼一样防着我。大多数时候,我都见不到他,见到了也不过是看到两人恩爱的逛花园。我想了很多办法,听人说红花可以让人小产,我就偷偷在她的药里放了一些,也不知是药量太少还是她命大,当天并没有什么事发生。我不甘心呀,又设计让她从秋千上摔下来,可你猜怎么着?”
她突然哈哈大笑“她非但没死,反而还更得那人的欢心,而我呢,在他几度的忍让中还是被休弃了。”她觉得他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男人,当然除了对自己以外,他对每个妾侍都是无微不至的,为此他或许想要让聂媚开心吧,特地挑了自己的生辰的那天将自己休了。也亏他还惦记着自己几时生日,估计前些天也够难为他了,天天盼着快将这尊瘟神送走。
“聂红绸。”他出声把她制止住“你可讲完了?”
“还没。”红绸淡淡一笑“后来…”她突然记不起来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似乎自己是被流民打死的,死状说不上有多凄惨,却很狼狈。
他将她休弃时,赶上唐若慕带兵攻城,那时无家可归的她打算回到府里去避避难,也可想而知聂延怎么会让她进府,最后还是聂蔷送了一些银两给自己。
她对这个姐姐没有太多的感情,对她也只是一笑了之,那时的聂蔷已经有些疯癫了,她的孩子没了,夫君又娶了一个叫蒋彩蝶的女子,申氏心疼她就将她从唐若慕那里接了回来。
彼时,聂红绸也不是当年那个聂红绸了,她真心的感激这个姐姐,带着银两离开了这座偌大的城,她要走的远远的,不想呆在这个伤心地一分一秒。
可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呀,最多也只是个有点手段的弱质女流,离开了唐子冉的怀抱,离开了父母的羽翼,她什么都不是了。
当时叛军入城,流民也一波一波的朝着城中来,那天她换了一身男装,将脸涂的黑黑的,故意装出一副穷人的样子,但身上的绸缎却出卖了她。
她穿不了便宜的衣服,带着一身上好的绸缎游走在流民中间,她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