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寒上前一步扶起董娘子,笑道:“离儿有错在先,既然这件事已经明了,不如就当没发生过。”
上官暮雨也是审时度势之人,上前笑道:“离儿平日不喜和人打交道,但我却再了解她不过,她不会和大家计较的。”
无神谷众人本见楚夜离一直低头不语,心中都甚是愧疚,此时听上官暮雨如此说,心下倒也释然了不少。无神谷里的人在这世外桃源的环境生活惯了,不似外面的人喜欢客套,此时众人听了上官暮雨的承诺,又见楚夜离低头不语,只得纷纷离去,不多时,陌园内便冷清了许多,只余下君莫寒、楚夜离与上官暮雨三人。
君莫寒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去,平静无澜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跟我来。”
楚夜离与上官暮雨闻言,也知理亏,都默不做声的跟在君莫寒身后进了屋。
君莫寒待二人站定,关上房门,平淡问道:“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
他虽问的是二人,但眸光却聚集在楚夜离一人身上。上官暮雨见君莫寒一直望着楚夜离,而楚夜离却低头不语,只得将这几天事情的经过详述了一遍,随即住口看着君莫寒,不知他反应如何。
君莫寒闻言倒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对上官暮雨道:“暮雨,你先出去。”
上官暮雨倒知道君莫寒不会为难楚夜离,便朝楚夜离安慰的笑了笑,走出房间顺便拉上了房门。
此时房中只有两人,气氛不禁又比刚才压抑了不少。二人沉默半响,楚夜离见君莫寒一直不做声,不禁有些心慌,抬头向他望去,却见他平日里总是溢着温暖笑意的眸子,此时正充满怒气。
楚夜离微微出神,她从为见过君莫寒有这般表情过,眸光中带有怒意、不解,还有些许——怜惜!
君莫寒见她抬头望着自己,抬步走上前去,低头看着比他矮了将近半个身子的楚夜离,淡淡问道:“为何要这样做?”
楚夜离闻言,有些倔强的侧过头,望向一边不去看他,也不言语。
君莫寒见她不语,接着道:“你可知如果我没有赶回来,他们会如何么?”
楚夜离沉默半响,仰起头看着他,道:“你说过会保护我的”,说着,又低下了头,小声道:“我也不在意他们如何看我。”
我只在意你如何看待我,你可相信我下毒害他们——
暮雨说,她相信我,你呢——
君莫寒见她略显孩子气的动作,不禁眸子又柔了下来,坐在旁边的椅上,倒也不再生气。
忽的,君莫寒轻轻一笑,拦腰将楚夜离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伸手在她臀上一拍。
楚夜离有些呆了,她实没有想到君莫寒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饶是她平日里沉稳,现下也有些不知所错。
“知道错了么?”,温和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楚夜离不禁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半响见君莫寒仍没有言语,似在等待她的答案,只得小声道:“以后不敢了。”
君莫寒闻言,伸手又是一拍,只是比刚才又轻了许多,挑眉道:“还有以后?”
楚夜离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小声道:“我知错了——”
君莫寒闻言一笑,才将楚夜离放了下来。楚夜离一得自由,便低下头不敢看君莫寒,沉默半响,才道:“没有事我先走了。”
言罢,她也不等君莫寒多做反应,便急忙出了房间。
楚夜离不禁有些脸红,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逃出他的房间了——
陌园的院子里,上官暮雨正无聊的蹲在那盆千醉琉璃的旁边,用手有意无意的拨弄着花叶,嘴里还嘟哝着:“没想到这千醉琉璃一开花,臭师兄便真的回来了。”
上官暮雨一言未罢,便见楚夜离低着头向院子这边走来,而君莫寒也刚刚踏出房门,此时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上官暮雨倒也不多做考虑,笑着迎了上去,眯着月牙状的美眸,笑道:“师兄,你可别再责怪离儿了,你看这样也好,你今日回来,便能赶上你们二人的生辰了。”
君莫寒闻言,脚步不禁一顿,有些出神,半响却微微一笑。
董娘子识得那千醉琉璃的毒性,谷中人中了毒,便自会怪罪到离儿头上。离儿是他带来谷里的人,若在谷中出了事情,自己定是会从外面赶回来的。
离儿,你是想我从外面回来陪你过生辰么——
上官暮雨言罢半响,见二人一个低着头不语,另一个只站在原地淡笑,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不会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
君莫寒淡淡一笑,道:“生辰还有几日的,不急。”
楚夜离仍是低着头,道:“我先回去了”,说着便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也不抬头看二人一眼,只是嘴角却挂起了淡淡的笑意。
你相信我不会毒害大家,所以替我揽下罪名——
你不愿别人来惩罚我,便替我开脱,再借自己的手惩罚于我——
君莫寒,谢谢你相信我——
上官暮雨嘟起嘴,望着楚夜离离开的背影,转身问君莫寒道:“臭师兄,你刚才怎么欺负我们离儿了,她怎么这样奇怪?”
回以她的,只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一年,君莫寒十八岁,楚夜离十一岁——
冬日的寒冷,被春日的温暖所融化,冬去春来四季轮回,转眼间一年已逝,陌园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只是这年冬日并未下雪,使得春日似到来的无声无息,便将陌园染上一片绿色荫荫。
上官暮雨仍是一身似火的衣裙,似火的性子,只是脸上的酒窝甜美的笑着,漂亮的眼睛又眯成了月牙状:“离儿,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啊。”
楚夜离早就听到上官暮雨远远传来的声音,淡笑着抬头,问道:“你又是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
楚夜离幼时本就长得极是精致,此时正值十三岁的年华,眸子比以前显得更加明亮清澈,身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比初来时多了些孩子该有的稚气。
上官暮雨一下坐到了楚夜离身边,也不客气,从她手中抢过水杯便一饮而尽,之后又自己连续倒了几杯饮下,方才觉得解渴。
楚夜离也深知她的性子,坐在一旁静静等待,上官暮雨放下杯子,深呼吸了几口气,道:“累死了,我可是从谷口奔到陌园,结果却发现你不在那,又匆匆跑过来的。”
自那次千醉琉璃的事情发生后,谷中人便觉有些歉疚于楚夜离,对她比初来时更是亲切。但楚夜离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开朗许多,不喜人多的性子倒是未改,在无神谷中,总是呆在陌园里面,或有时去清泉旁的凉亭,独自坐在那里望着缓缓流动的泉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官暮雨从陌园奔出,果然离得很远便看见楚夜离一人坐在凉亭里望着泉水出神,便直冲冲的跑了过来。
楚夜离笑望着上官暮雨,道:“你跑这么急做什么,难道让君莫寒知道了前些天你打碎了吴七叔最喜爱的酒?”
上官暮雨扑哧一笑,道:“我那笨师兄,这几日正在痴迷萧谱呢,哪有空管我那些烂摊子。”
楚夜离眨了眨眼,疑惑问道:“那还有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着急?”
上官暮雨笑道:“当然着急,你和我来看便知道了”,言罢,也不等楚夜离做如何反应,便拉起她的手往谷口走。
楚夜离任由上官暮雨拉着,也有些好奇她要自己看些什么,便随她走到了离谷口不远的一处。此处三面被陡峭的悬崖所包围,只留一条通路至谷内,平日里人迹颇少。
上官暮雨拉着楚夜离走上前两步,蹲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一个小小的鸟巢,道:“我是路过,听到它们的叫声,才过来看看”,言罢,便将鸟巢递至楚夜离身前,笑道:“离儿,你看,原来刚出生的雏鸟连羽毛都没有长出来,是不是很丑?”
楚夜离接过她递来的鸟巢,问道:“这怎么会有鸟巢,鸟巢不是一般都在树上么?”
上官暮雨抬头望了望四周的崖壁,却未见低处有任何树木,皱眉思考半响,突然笑道:“我知道了,这鸟窝定是建在崖壁上的,只是不知怎么,却掉了下来。”
楚夜离笑道:“我还以为是你嫌它们吵你清静,便将它们打下来了呢。”
上官暮雨假意嘟起俏唇,嗔怒道:“离儿,你便笑我吧,那么高,我怎么可能打得下来——”
楚夜离笑笑不语,随即抬头望去,道:“只是不知是从哪里掉下来的,这些雏鸟没了母鸟为它们哺食,早晚是会饿死的。”
上官暮雨闻言,轻皱了皱眉,也仰头跟着找了起来,不多时便伸手一指,笑着呼道:“离儿你看那里,还散落了几根树枝,和鸟窝的树枝很像。”
楚夜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处崖壁呈突起,上面果然散落些许树枝,看来鸟窝确是从那里掉下来的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