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
一国之都特有的喧嚣和繁华,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寒冷和几个月前的那场**而受到影响。在那处处是生机和充满活力的繁荣昌盛表面,看不出半点曾经有过的动乱和毁坏。过去的一切,好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悄然无声的走出了人们的记忆。
还以为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想不到,还是要来一趟。命运,又有多少个人可以预测到?
到达王都的当天大王就召见了我,并举行了册封仪式。
册封仪式极度简单,只不过就是在早朝结束后把我召进去,在礼仪女官的指示下跪在王座之下。再由那伴在大王身侧的太监当着文武百官宣读了一轮长篇大论的圣谕后,我便在文武百官的一片赞颂声和祝贺声中,光荣地成了一位王室成员;然后,被安排住进了王宫里的清风宫。
在整个册封过程中,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的大王只在册封完后,才对我说了几句类似训导的话。虽然,外貌上和西平王有八分相似的大王看起来很和蔼可亲,在册封后的当晚所设的、算是庆祝我成为王室一分子的王室家宴上,大王也对我表示出慈父般的关怀,但,我始终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那就是大王是看在西平王的面上才会待我以厚礼的。不过,就算我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也没有多大关系。反正“公主”这个名衔所带来的荣耀或好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
刚送走一班来为我量体裁衣的宫女、闲着没事可干的我披着雪白的狐裘,双手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站在房门前看着满天飞舞着的雪花。整个清风宫的院子都被厚厚的雪盖住,院子里只剩下枝干的树,飞舞的雪为它裹上了一身银装,就象一棵用洁白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玉树。
放眼看去只见白色一片,整个被雪掩盖着的世界,看起来纯洁美丽得不掺半点杂质。
到王都的当晚就下大雪。在南方土生土长、从来没有见过雪、极度想见到下雪的我,第二天一早就被这从没见过的美景刺激兴奋无比,更头脑发热的跑到院子里玩雪、堆雪人。结果,没有习惯寒冷气候的身体,一下子就冷病了。
于是就造成了我现在不能去任何地方、只能呆着没有雪花飘到的地方。无聊啊!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的苍狼,他正懒洋洋地望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自从到了王宫,他应该是为了不让我为难,就一直维持着狼的原形守在我身边,所以,暂时没有其他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是老妖一只,都当他是我养的宠物。不过啊,我觉得他维持狼的原形很可能也是因为寒冷的天气,看他身上的那层厚且密的狼毛,就知道是耐寒防寒的最佳极品。
因生病的缘故,我得到大王的特别准许:不用每天去请安,安心养病。
听被西平王特意从太子宫遣过来照顾我的顺姑和月初说,在王宫里,宫中的王子王女们每天必须要在大王早朝前、午膳前及就寝前去请安的,这样才能显出子女的“孝道”。听起来是很麻烦的礼仪,还好大王王恩浩荡,我才能免了一天三请这种必须的“孝道”。
身后,挂在门前用来挡住寒气入屋的那块厚重黑布被揭开一角,一股暖气顺势冲出来,月初自屋里走出来,说:“公主,外面天寒地冷的,你还是还进来吧!呆会姑姑回来看到又要说奴婢伺候不周了。”
我装作没听到,抬头继续望着满天的雪花发呆。
月初虽然是很怕顺姑那唐僧式的训话,但见识过我的倔强脾气的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向我屈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苦着脸退回屋里。
我伸出手接住飘下来的雪花。那里都不能去的日子,研究雪花的形状就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唉,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离开着座沉闷的王宫,日子难过啊!
苍狼忽然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警惕地往通往外院的拱门看过去。能让他做出这样举动的,不用多想,肯定是西平王要来了。
果然,在心里数不到十下,身穿一身黑色朝服、顶着黑冠的西平王就走进院子。
他快步朝我做过来,用责怪的语气说:“病才刚有所好转,怎么又跑出来受寒?”
我收回接雪的手笑着说:“我已经不准走出清风宫,该不是要连我站在屋外看雪这一点点的乐趣也要剥夺去吧?”
“诸多辩驳。”西平王那张严肃的脸露出一丝笑意。
“对于闷得快要发霉的人来说,辩驳也是目前不多的乐趣之一。”我无奈地抬头看天,再次把手伸到飞舞的雪花中,“小西王兄,你可知道雪花有多少种形状?”在私底下,我现在是遵照之前和西平王之间的约定,喊他“小西王兄”。
西平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不要再站在这里了,看你,手都冻红了!”
他想伸手过来拉我回屋,但在他碰到我之前,听到身旁的苍狼低吼了一声,然后一只毛茸茸、雪白得不染半点尘污的爪伸到我和西平王之间,那爪用力一张,锋利的爪子伸出来,朝着西平王晃了几晃。
爪子的主人——苍狼正用“生人勿近”的警告眼神看着西平王,西平王看到利爪后,马上现出一副要把苍狼生吞活剥的表情。
又来了!自从住进王宫,这种场面天天至少上演一次。还好,这一人一妖比较顾及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到目前为止都只是用眼神交战,还没有达到过动手打起来的级别。通常来说,就是互瞪一轮后就会自动散场。
见怪不怪的我懒得理他们,打着哈欠边往屋里走边说:“你们继续,我去午睡了。”
“忘忧!”西平王喊住我。自从我正式受封后,他就不再用其他的名字来喊我,只叫我“忘忧”。
“何事?”我停住脚步,转过身。
“等天气转晴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故人。”
我问:“故人?谁?”
西平王悠悠地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在王都这里我认识的人并不多,这次重游王都,之前曾经见过的人,除了被大王废掉关进大牢的王后、前太子东定王的生母,其他的人,例如西平王妃、乐儿,甚至是刘副将等人我基本已经再次见过,还有谁是我没有过的?应该没有啊!我好奇地问西平王他所说的“故人”是谁,但他却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越是神秘,越能勾人胃口。好奇心成功的被挑起,我忍不住的一再猜测。在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头绪的情况下,我只能企求天气早日转晴。
被好奇心煎熬了两天,天气终于转晴了。我一早就起床做好外出的准备,心急地等着西平王的出现。平常,他都是早朝过后就会来清风宫转转的,但今天整个早上都没有见到他的影,直到中午时分,才来了个中年太监。
中年太监是西平王身边的人,听顺姑和月初喊他赖公公,之前曾见过他几次。他向我行过礼后说:“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接送公主。”
我问:“王兄呢?”
赖公公笑得恭敬的说:“回公主,太子殿下他先行离去准备一切,只要公主随奴才走,就能与太子殿下会合。”
西平王原来已经出宫了?事不宜迟,我在顺姑和月初的帮忙下,快速的戴上锦色皮帽、披上狐裘、踩上一双毛茸茸的皮靴后,便对立在一旁等候的赖公公说:“劳烦公公带路!”
跟在赖公公的身后走出清风宫,走下宫前的长阶,转进了一条看不到其他人影的僻静清幽的长廊。长廊外所有的景观都被厚厚的白雪掩盖着,只见到白茫茫的一片,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来到王都这些天,一直都是天阴阴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阳光,也是第一次见到阳光下的雪景。被阳光照到的雪都闪亮闪亮的,看起来很特别,也很好看,令我忍不住把目光牢牢地盯在雪上一看再看。
“主人,不要老往雪堆看去。”苍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转过头疑惑地看着跟在身后的他,在心里问:“为什么?”进宫以后,苍狼对我施了一种法术,通过那种法术,我和他可以用心来交谈,完全不用开口说话。
苍狼抬头看我一眼,他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响起:“阳光照在雪上,会反射出一种雪光,这种光比平时的光要亮要耀眼。如果老盯着雪看,那种雪光会伤到眼睛,严重的会把眼睛弄瞎。”
听了他的回答,我吓得赶紧把目光收回,双眼不敢再到处乱望,只管直盯着赖公公的背影。走不不久,走到了走廊的尽头,前面出现了一堵高高的白色宫墙。沿着宫墙下的那道不是很宽、大概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路继续往前走,穿过一个门后,眼前出现了一辆停靠在一旁的普通马车,但驾车的车夫却不并普通——车夫是一身普通武夫扮的刘副将。
赖公公上前行礼:“刘将军。”然后向马车内恭恭敬敬地说:“太子殿下,奴才把公主带来了。”
车内的人揭起厚重的车帘探身而出,是西平王没错,但看到他后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呆了几秒。来王宫这么多天,每次见他都是身穿黑色朝服、头顶黑高冠的模样,忽然见到他穿着一身素色便服,头发也只是用一个普通束发玉冠束着,一下没有适应过来。
直到他把手伸过来要拉我上车,我才回过神来。在我上车的同时,苍狼很敏捷的先我一步跃进了车厢。西平王不禁的皱了皱眉,不悦地说:“怎么他也来了?”
“人多热闹点嘛!”我赶紧爬进马车,然后扯开话题,“王兄,我们要去哪?”
西平王不满地看了一眼趴在我和他之间的苍狼,然后抬头对我微微一笑,说:“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还要保持神秘?好,我就给点耐性,看你的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我对他回以一笑,说:“有劳王兄了。”
起行,出宫。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听到刘副将说:“公子,小姐,到了。”
咦?连称呼也改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满心疑惑地随西平王跳下了马车,首先见到的是一道篱笆筑起、有半人高的墙,把大前院以及那座青瓦白墙平房和大路分隔开;那扇用竹扎成的大前门半开着,主宅的木门也没有关上。看起来,这里就是一座普通的民房,如果说这里有和特别之处,那就是环境清幽,除了这个宅子外,往其他方向看过去,起码再百米以外才有另一户人家。
我不解地望向西平王,他笑而不语,只是示意我往内走。他走在前头,刚走进民宅的前院,一个人从屋内走出。那人是普通的农妇打扮,一头白发。
当我看到那人,我不禁怔住。那人看到我们后,定了一定,然后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之色,飞快朝这边跑过来,高声地说:“大双,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怪我的眉今天老是跳个不停,原来是有贵客来访!”
我自西平王身后转出来,惊喜万分地一把拉过农妇的手,说:“庄大妈!”
原来,西平王所说的故人,就是庄大妈!
庄大妈把欣喜的目光从西平王的脸上收回来,转而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问:“姑娘,你,你是小双?”
我笑着拼命地点头。
庄大妈顿时笑颜逐开地说:“来来,进去坐!”她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西平王,边往屋里走边大喊,“小狗儿!快来看看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