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话一出,瞎子歌和百夫长也不由一愣。怎么连吕曼儿也看得出唐英的被动了?
“也许他就觉得之前太被动了,现在要主动一下吧。”瞎子歌瞟了她一眼,看见她一脸的认真,没有了半点嗟怨他和罗龙私斗的意思,便轻吁了一口气,安慰着她说,“不过你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带着我们去冒险的。”
“嗯。”吕曼儿想想也是,便顺从地轻应了他一句,却像媳妇一样乖驯的样子,不禁吓了自己一跳。
山道下,众人已经清理完战场,杂役营把其他什物从山上搬下来,伙头营正在准备提前分食午膳。
他们一行来到山道上,百夫长便要告辞归队,吕曼儿也要到探子营里喂养马匹,剩下瞎子歌和罗龙有令在身,只得一起向唐英复命。
就在他们刚走过一个营帐里,唐英从一个营帐里带着一大群近卫突然转了出来,截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的心里不由“咯噔”地跳了一下。
呆了一呆,罗龙马上上前抱拳揖报:“禀将军,罗龙前来报到。”
唐英则先向吕曼儿投去复杂的一眼。他刚才听人来报,罗龙和瞎子歌在山顶中军帐旁的巨石上打斗时,心里就惊讶不已。但看见吕曼儿一随同行,便猜想得到,他们想必就是为了她争风喝醋,大打出手吧。他心里一叹,他也多么的渴望吕曼儿能够给他一个争风喝醋的机会呀。
但吕曼儿却只是朝他普通一笑,他的心顿时裂为两瓣。这笑容说明那两人之中,已经有一个取得了她的芳心了。
转而,他马上把心中那股悲伤涌上脸上,阴寒着脸地瞟了罗龙一眼,又瞥了正在缓缓赶过来的瞎子歌,不由沉声地说:“罗龙,你又和人私斗了?”
罗龙听了不由一愣。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不由怀疑地瞥向瞎子歌,但瞎子歌现在走的比他还慢,刚才又和那个百夫长一直在那边,不会是他告的密吧?
瞎子歌远远听见,心中也是一愣。但想刚才那么近杂役营,那里有人及时通报给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百夫长和吕曼儿惊讶得面面相觑,莫不是唐英请他们来,就是为了私斗一事对他们作出惩罚?
依上次私斗的惩罚,原本是应该杖责二十军杖,但酌情也要曝晒一天,这也是不算轻的惩罚了。
他们想得到的,瞎子歌也想得到。他为了不让罗龙再受罚,便远远就解释说:“我们这是在交流切磋。”
“交流?”唐英眯眼看去,他可不相信这么烂的借口。
“对,是交流。”罗龙想起那杖责之刑,虽然姗姗来迟,事隔多日却仍然记忆犹新,这要是再蒙不过去,可就得再挨二十了,他可没有这个心情再试那军杖了。便只好暂时抛开与瞎子歌的恩怨,顺着他统一一个借口。
百夫长和吕曼儿也硬着头皮,点头作伪证。
瞎子歌走近过来,详细地说:“因为,昨晚偷袭的时候,看见有个人武功挺怪的,就学来防防,结果打的兴起,扭打在一块了。”
唐英瞟了一眼罗龙,看见他只是一味的点头,心里更是深疑不信,“不管是不是交流,扭打在一块也不行。”
瞎子歌说完,也缄口不语了。如果这样的说法,还不足以让他相信,那么他们也不可以继续说的太多,以免捅下更大的篓子,只好默默地等待着受罚。
唐英瞥了紧张的吕曼儿一眼,“明知有前车之鉴,还要在兵营里私斗,依律得杖责二十……”
罗龙听了,心里顿时发毛。这归根到底,还是逃不过呀。但想到这次有瞎子歌陪着,他的心态也平衡了许多,转而侧目过去,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清秀的瞎子歌怎样挨那二十军杖。
“但念你们两人昨晚有份偷袭,将功补过,杖责可免,小戒仍罚,我就罚你们到先锋营里报到,为攻击敌军的后方,首建第一功!”
唐英说完,罗龙顿时一怔,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好。瞥了吕曼儿一眼,却看见她眉头一舒,心里也叹息一声,自认惩罚。
瞎子歌则抱拳揖道:“谢将军不杖之恩!”
唐英微微点了点头,又对略有疑问的百夫长说:“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百夫长忙抱拳,正想说,唐英又抢先他说:“如果你认为我罚的不对,也可以带上你那威震天下的敢死军,一并加入先锋营去支持他们,替我们去吓退敌军。”
说完,目光轻轻地从吕曼儿的脸上掠过,忧伤地转身,朝着前营就要走去。
百夫长一下子呆在当场,久久也反应不过来。
罗龙听了,则呵呵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不错呀,这法子也挺好,就让他们闻风而逃吧。”
但是,百夫长仍然没有反应。他自讨没趣,便要先送吕曼儿去探子营再去报到。
“我有疑问!”不料,吕曼儿就在这时,忽然叫住了唐英。
唐英即时扭头看回来,脸色复杂地怔了一会儿,说:“吕姑娘,请说。”
“你不是老说要保全全营兄弟的性命吗?今天为什么要冒然进攻了?”吕曼儿不解地问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唐英轻吁了一口气,解释说:“据探子回报,强虏已经加紧攻城了,我们得再加把劲,把他们的后方再捣一捣,让他们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希望杨真将军能接到我的密函,和我们一起夹击他们。”
这时,大家才清楚唐英要主动进攻的目的。
“这样子,就不顾兄弟们的死活了?”吕曼儿见他还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便继续问。
唐英笑了笑,保证说:“只要大家听令,一起跟上,步步逼着他们,让他们感到威胁就可以了;要是有什么不对头的,就往山上逃就是了,这基本上可以保全自己,其他的就看杨真了,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吕曼儿这才无话可说,由着罗龙陪着她远去,留下唐英带着一脸的惆怅,继续走向前营。
瞎子歌也要转身离去了,却被百夫长一把叫住。
“林歌,你说他这是啥意思?”他指的是敢死军暂编成先锋营的事。
瞎子歌想了想,说:“他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就想借我们的威名吓退敌军,那就遂他的心愿,去召集兄弟们吧。”
“我想,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百夫长低声地说。他刚才想了许久,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顿了顿,他又说:“我刚才没有向他说出你们两人的事迹,就说敌军直接被我们吓退的,他可能不相信。”
瞎子歌依然淡淡一笑,“没事的。像平时一样就好了,白天,在他的眼底下,他不会让咱们冒险的。”
百夫长想了想也是。这才稍为安心下来;心里却更加信赖瞎子歌那淡然的微笑。
午膳过后,其实中午未到,天空上也阴霾不开,却凉风送爽,是一个适合赶路的日子。
先锋营里,明显多了二百多人,三匹快马。
百夫长果然带上了敢死军众兄弟,明里加入了先锋营,暗里却跟随着瞎子歌,刚才在山上一席话,他就是决定跟随这个与唐英迥然不同的潜力小伙子。
瞎子歌和罗龙都骑着马,他们被明显地摆在队伍的最前面,前面除了风沙,就再无人迹。要是有人影的,一定就是强虏来袭,性命便悬于一线。
虽然将功补过,免去了杖责,令吕曼儿安心了不少,但是,看见他们两人被摆的前前的,还是因为这一点,心里在揪着揪着的担心不已。
她心里还在提防着唐英会不会是因为罗龙拒绝了他的公平竞争而公报私仇,想到这里,她都忍不住想策马过去,陪着他们。
却被旁边的唐英马鞭一摆,阻止了,“这次不行,这次我们是要去攻击强虏的后方,他们先锋营会最先遇到敌军,你还是留在这里安全。”
“我就是知道他们会最最先遇到敌军,才担心的。”吕曼儿不由白了他一眼。
唐英轻叹了一声,便诚恳地解释说:“放心好了,要是看见敌军,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叫他们逃上山去的。”
吕曼儿想起他之前说的安全行军,也就只好暂且相信他,不去骚扰罗龙他们,但是,仍然心系着他们,不时往他们的方向瞧去,直至看到两人都绷着脸,才微微一笑。
罗龙绷着脸,他是不感激瞎子歌刚才在第一时间为他说谎。既然结果都是将功补过,那么,之前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反而成为了一个不诚实的人。
瞎子歌仍然脸向前面,脸上神色凝重。他当初站出来,加入敢死军,除了要暗中保护敢死军,其实还不是对抗唐英的怯懦?
吕曼儿在“西帝庙”的直觉是对的,唐英身上有一种对于理想战争的无知,以为不战就是存活的懦弱;百夫长也说的对,他是那种几近于书生的迂腐,虽然一时,以防御保全得了兄弟,但长期下去,这样子会把兄弟们的士气消磨得殆尽,还培养出他们的惰性来,到时候,只需要在一小股强悍的强虏冲突下,定会全军覆灭。
如何在战场上保存兄弟的性命,又保持他们的士气,这才是真正将帅所要思考的问题。
毋庸置疑,唐英把太多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吕曼儿的身上。
这也是他另外一种略显无能的表现。
这次要攻击后方,他以为是唐英的一个“攻”的觉悟,不料,仍然是以攻之名,虚助杨真,其实为守,只要略有军事知识的对手,一定不会理会这支怕死的队伍,照样攻城不误。
把敢死军放在先锋营,这更彰显了他内心对战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