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太子党连藤显形 李世民迁怒仆碑(2)(1 / 1)

唐太宗 赵扬 2058 字 8个月前

侯君集走后,李承乾唤人叫来李元昌。其时,李元昌一直呆在侧殿,正焦急等待两人相商的结果。闻听李承乾来唤,遂三脚并成两步赶到显德殿。他见了李承乾,急急问道:“侯君集答应帮你了?”

李承乾此时的神色依然凝重,然比刚才要轻松了许多。他点点头,说道:“他答应了。小叔,侯君集的心胸奇大,他所谋比我们所想要大得多,他不赞成除掉魏王。”随后,李承乾简要把刚才的过程说了一遍。

李元昌听后赞不绝口,说道:“好呀,皇兄当时能把父皇逼退位,你为何就不能?咳,我们整日里谈论除掉魏王,怎么就没有想到此节呢?要我说,侯君集所言最为彻底,可谓釜底抽薪之计!”李元昌是李渊与其后妃所生,年龄比李承乾还小了三岁,其长大后,得知父皇因为玄武门之变被二哥逼退了位,二哥还连带将大哥和四哥一同杀掉,心中就对李世民不以为然。此后,他又因与李承乾一同嬉戏无度,被李世民痛骂了许多回,其碍于李世民的皇帝威严不敢吭声,内心里却把李世民恨得牙根直痒痒。

李承乾说道:“按说是这个理儿。可是呀,父皇英武睿智,我们岂是他的对手?侯君集的主意不错,然实行起来比登天还难,我刚才答应了他,可我直到现在还一直在犯嘀咕。”

“嗨,只要有侯君集加入,何愁不成?你想想,侯君集领兵连克吐谷浑、吐蕃、高昌,如此大事他尚且轻而易举,让他越过西墙擒获皇兄,不是小事一桩吗?你呀,就不要再愁眉苦脸了。”李元昌年龄虽比李承乾小几岁,然性子少了些柔弱,依稀有些昔日李元吉性格粗暴的样子。

李承乾今日遭逢大事,情绪实在低落,没有一点高兴的劲头。他期期艾艾问道:“小叔,依你看,我们就按侯君集之计行之了?”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若大事能成,你就成了皇上,天下就由我们几个说了算。”

“我们几个?”

李元昌一愣,方悟自己说错了话,遂圆场道:“天下事当然是皇上你说了算,我们几个也因此可以得皇上重用嘛。不过事成以后,有一件事你要先答应我。”

“什么事?”

“我们那日去见皇兄,我见其侧有一美人正弹琵琶。该女生得既美,仪态万方,又将琵琶弹得非常动听。若大事成后,你一定将此女赏给我呀。”

“哈哈,大事成后,天下女子任你挑选,岂仅此一女?小叔,你的胃口也有点太小了吧?”

两人相对大笑。

两人复又商议聚会之事。其时,李安俨、杜荷常在京中,赵节为洋州刺史,需写书召他回京。杜荷是杜如晦之子,娶李世民之女城阳公主为妻;赵节之母为李渊之女长广公主。

李元昌坚持召集纥干承基和贺兰楚石入伙,其说道:“我们这些人皆有官身,难以出外从容联络,有此二人入伙,可补此缺。”李承乾拗不过,只好答应。

数日后,赵节接信后匆匆从洋州赶回。是日晚,几个人集于东宫一密室内,由李元昌将当日聚会的目的说了一遍。

事先,他们为刺杀魏王李泰,曾多次议论过。如今丢开魏王不顾,专力于逼宫皇上,他们感到事态重大。李元昌说完之后,场面上出现了一阵静默。

赵节最先打破静默,他沉声说道:“这样最好!就是将魏王除掉还有其他人。万一皇上又属意他人,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如此力逼皇上退位,即可一劳永逸。”

杜荷也附和。

李安俨平时比较持重,李承乾目视他问道:“安俨,你以为呢?”

李安俨沉吟道:“办这种事,必须事发前绝无先兆,事发之时一击而中。大内离东宫西墙仅有二十步,然这二十步却非同小可,须秘密筹之,方能攻破。”

李元昌道:“这就是太子寻求侯君集入伙的原因了。安俨,比起我们来,你知晓军事,可与侯君集一起细细筹划,事发之时绝对要一击而中。”

李安俨点头答应。

李元昌说道:“若你能将此事办成,即是太子的功臣。事成之后,闹个兵部尚书当当,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太子,你说呢?”他们事未成,已开始封官许愿了。

李承乾点头道:“若大事能成,安俨当个兵部尚书为小事一桩。安俨,到时候你别觉得委屈就行。”

说到官儿的话题,在场之人皆面露微笑,他们幻想着官至极品的荣光。想想也是,当初跟随皇上参加玄武门之变的人,其后皆有封赏。

到了最后,众人意见达成一致,皆表示要效忠太子。李元昌提议,在场之人要歃血为盟,誓同生死。于是,他们持刀刺破中指,取来一帛将众人之血拭下,然后燃火焚之,将帛灰混入酒中同饮。

*自今晚正式结盟。

他们为逼宫想了许多主意。侯君集和李安俨主张套用玄武门之变的法子,想法买通宫中宿卫头领,然后控制大内,逼李世民下诏书退位。杜荷认为这样做动静太大,让李承乾诈称暴病危笃,这样皇上必然入东宫来探望,这时潜伏甲士一举擒之。侯君集认为杜荷的想法太天真,诘问道:“皇上出外向有数百人跟随,这些人皆是常何从万人丛中挑选而来,寻常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事发之时,这些人护卫皇上,至少能抵挡半个时辰。到那个时候,大内援兵会源源不断而至,则功败垂成。欲擒皇上,首要者要瓦解北军守势,方为根本。”

他们为采用何种方式而争执不已,终无妥善办法。李承乾没有主见,不像李世民那样谋而后行,只好空看着众人争论。侯君集吹牛说振臂一呼,即有旧部数千人响应,然其被释了兵权,难有号召力。且其为兵部尚书之时,对外用兵须有皇帝之令才能调动,京城守军中,北军负责防卫皇宫,其实权掌握在常何手中,不受兵部尚书节制。他现在为闲人一个,再说可控制皇宫,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们在这里争论不休,李世民在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等重臣的坚持下,无奈地改变了自己厚此薄彼的做法,派魏征为太子太师,以向世人昭示自己坚持立嫡长子为储君的决心。李承乾为此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从此稳固,不用再考虑逼宫之法。侯君集对此不以为然,一日单独向李承乾进言道:“自从皇上让魏征为太子太师,我看太子的颜色日渐活泛起来。太子,你以为从此就可高枕无忧了?”

李承乾正在兴头上,不理解侯君集话中的深意,随口答道:“父皇一直对我不喜,他现在终于转变了态度,毕竟是一件好事嘛。”

“太子,我问你。皇上固然转变了态度,更派魏征为太子太师,然近年来,皇上曾经进入过东宫吗?”

李承乾想了想道:“贞观十年以前,父皇常常亲自驾临东宫,来此督导我学问并相互谈论。贞观十年以后,父皇基本上不再入东宫。”

“对呀,皇上若喜欢哪个儿子,或驾临其府,或招入宫中谈论。我注意到了,皇上近两月来,先后两次召魏王入宫,却从未召过太子。太子,你说,皇上的如此举动说明了什么?”

李承乾默然无声。

侯君集接着道:“这说明皇上喜爱魏王,疏远殿下之心依然未改!他口中说要坚定殿下太子之位,那是迫于形势,非为其真心。”

“莫非父皇口中说立嫡长子为储君,仅是权宜之计吗?”

侯君集叹道:“太子呀,你应该读过不少史书。你就是当了多年的太子,皇上若不让你继位,那还不是他的一句话吗?不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千万不可大意。”

“依侯将军所言,我该如何处之呢?”

“我之意见,殿下须有两手准备:一者,你要按照皇上的意思,多读书走正道,逐渐增长理政的能力,以求平稳继位;二者,我们曾经商议的事不可偏废,要暗暗积蓄力量,万一皇上心中有变,立刻坚决出击。如此,方是万全之策。”

李承乾期期艾艾,不置可否。他胸无大志,随遇而安,见到李世民这一段时间对待自己还算不错,也就不想再采取强硬手段了。

却说齐王李祐萌生反志,感到自己孤掌难鸣。阴弘志在京中了解李承乾和李泰相争的详细,遂劝说李祐与李承乾多联络,李祐从其意,派燕弘信负责此事。燕弘信昔日在京城之时,与纥干承基相熟。这样一来一去,燕弘信和纥干承基充当了东宫与齐王府的信使。

纥干承基将齐王的意思禀告给李承乾,可怜那李承乾毫无主意,急忙唤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等人前来相商。这些人得知齐王主动派人来联络,皆认为京城以外须培植势力,以为声援,但要谨慎从事,不可太过招摇。他们商议后,决定仅派纥干承基一人出面与齐王府联络,其他人概不出面。

李祐决定举兵反叛时,派燕弘信入京城找到纥干承基,让他转告太子,若闻齐州兵起,立刻在京中举事,以遥相呼应。

纥干承基将此意思密报给李承乾,其时李承乾对领兵举事已不太热心,淡淡说道:“齐王怎能如此性急?现在好好的,他又发哪门子兵?”

纥干承基言道:“齐王来使说,若齐王兵起,朝廷定会派出大军前往齐州,如此京中定然空虚。那时,太子在京中起事,则朝廷首尾难顾,大事可成矣。”

李承乾对此还有相当清醒的头脑,哂道:“哼,齐王手下有几个兵?能挡什么用?若其举事,朝廷压根就不需要调派京中兵马,仅发齐州周围数州兵马即可扫平齐州。承基,我们不用趟此浑水了,让齐王自己闹去吧。”

纥干承基为难地说:“齐王府与东宫联络日久,若太子殿下此次断然拒绝,恐怕齐王难以接受吧?”

李承乾瞪起眼睛,斥道:“什么难以接受?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他们了?怎么了?齐王要反,莫非也要逼着我反吗?”

李承乾想了想又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许你再告诉汉王和侯将军他们。另外,你去见齐王来使,不说答应共同举事之话,也不明着拒绝他们,让齐王自个儿去闹吧。”

纥干承基答应后离去,李承乾瞧着其背影思忖道:就由着齐王去闹吧,若其闹出些什么名堂,或者其中出现什么机会,亦未可知。万一齐王事败,只要将纥干承基这条线斩断,这样死无对证,说什么也牵连不到自己头上。

谁知朝廷大军未到,杜行敏已然带人将李祐擒获。刘德威心思缜密,入齐州后搜寻齐王府的书证,发现有牵连之人,当即传令密捕。这样,李承乾尚未知道齐州兵变的详细,纥干承基已失了踪。过了一些日子,贺兰楚石也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其时,齐王兵败的消息已传入京城中,李承乾将诸事互相联系,又派人出外探知纥干承基和贺兰楚石的消息,隐隐约约得知此二人被大理寺捕去,顿时慌了手脚。他又把数人召入东宫,秘密商议对策。

侯君集到此时方知纥干承基参与此事如此之深,心中晃过了“竖子不足为谋”这样一句话,埋怨李承乾道:“我早说过,如此大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那纥干承基一介匹夫,怎能让他参与其中?哼,他若被捕入大理寺,定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数招来。”

李承乾、李元昌到此时全无主张,惶惶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