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我会查明真相,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见她面色发白,燕怀沙握住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眸中微光闪动,想起另一件事。
许久,甄榛才拉回思绪,“昨晚,甄颜是否也离席了?”
听她这么问,便知是猜到了什么,便将昨晚见到甄颜的事略略道出,甄榛静默良久,才又开口说道:“我想到一个人……”她抬头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样的东西,想来他也猜到了,“昨晚,荣妃替大公主讨赏,却三番两次提及我,那一杯照殿红,说起来便是她要赏赐给我的,不过最后真正赏赐的是皇上。”
但也正是因为派赏的人是宣帝,反而无法怀疑到荣妃身上,荣妃自己那一杯照殿红是自饮了的,也就说明荣妃的那杯酒是没问题的,倘若当时宣帝没有另外赏一杯照殿红,那么她喝下荣妃的酒便不会有事——谁能肯定宣帝就会替代荣妃赏赐呢?
想来,她被人引出去,甄颜大约是打了什么主意尾随在后,没想到的是燕怀沙先找到她,将她带走,而甄颜不知为何被当做她送上龙床,亦或者对方要的只是甄家的女儿,明知甄颜不是她,但也无碍于计划实施,于是甄颜便将她取而代之,被宣帝临幸。
可如若背后主使人是荣妃,荣妃目的何在?
她隐约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另一双手,这整件事即便不是专门针对她的,那幕后之人也与她另有恩怨,否则怎么会独独挑了她下手?
会是谁?
想了许久也没头绪,她暂且将此事抛下,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你昨晚没有回府?”
说到怀王府,她便想起了那个温雅的少妇,心里掠过一丝涩意:那白夫人已经伴了他好几年,听说在怀王府颇有威信,想来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吧。
燕怀沙不知她心中所想,听她一问,面上露出几分凝重,抿紧了唇,似是斟酌好如何言语,才缓缓开口:“便是在昨晚,惜月失踪了。”
大公主失踪了?
她愕然不已,却预感到还有什么事。
燕怀沙深深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含着担忧:“也是在昨晚,夜归的大理寺少卿也踪迹消失,据今晨东门来报,有人亲见韩府的马车驶出京城,往东南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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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徐徐自宫门前驶出,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车夫吁马停车,长响耳畔的马蹄声渐止,摇晃不止的车厢也平稳了下来。
“二小姐,到了。”
车外早有奴婢搬来脚垫,等着扶她下车,甄榛被这一声呼唤拉回思绪,挑起锦帘,但看车外的景物尽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朱漆大门大大的敞开着,黑色的牌匾上仍是龙飞凤舞的御笔提书,可只是经过了一晚,竟觉得无比陌生了。
跟在身后的奴婢是新来的,许是听多了这位二小姐的事迹,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做事利索,话却极少,甄榛不开口,这小丫头也不会多问一句,倒是让甄榛颇为满意,只是经过春云和青兰的事,她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进门后,她没有回秀风院,却是往清泉居走去,只是没想到在半路,她遇到了另一个人。
冗长的走廊蔓延向深处,甄容便站在走廊的尽头,听到脚步声,她慢慢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甄榛。
此时的甄容,早已换下宴上的素色锦裳,又着上重孝的粗布麻衣,翠影叠嶂间,她的脸色雪白无暇,温润的眸子不复平和,已是莹然幽深,仿佛荡尽了尘埃之气,似是一缕来自空冥的幽魂。
在看到甄榛的一刻,她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掀起了丝丝波澜。
她定定的看着甄榛,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来。
甄榛也看着她,驻留原地,半步不移。
她走到跟前,甄榛才看到她眼里布满血丝,眸底一圈青黑,脸颊却更清减了几分,往昔的珠圆玉润已然变成瘦骨嶙峋。
这模样,已然不似那个温文尔雅的甄大小姐。
猛地,甄榛的衣襟被人抓住,未及细想,整个人便被用力按在圆柱之上,肩胛骨狠狠撞击着坚硬的实木,一阵钻心的痛从后背窜开,蔓延至四体百骸,甄榛眉头微皱,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身后的婢女惊叫出声,却不敢上前,心惊胆战的看着两位小姐,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是做什么?温文尔雅的甄大小姐竟也学会动粗了吗?”强忍着痛楚,甄榛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甄容,淡声说道。
甄容毕竟也是一直养在深闺,并非强壮的健妇,方才的动作几乎让她耗尽全力,她急剧喘息着,却仍然拽着甄榛的衣襟不肯放手,红肿的眼眸里闪过恨意,“是不是你设计了颜儿!你说,你是不是设计的?!”
甄榛听到这声质问,几乎忍不住笑起来,果然是一个娘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不问缘由的归结到她头上,她倒还以为自己这个大姐会有所不同,原来也是这样。
“大姐何出此言?凡事讲究真凭实据,臆想可当不得真。”
触及她眼中的讥诮,甄容手上的力量更大了几分,几乎要勒得她喘不过气,“若不是你,为何颜儿去找你之后,便没再回来?你便是再恨她,可她终究没对你如何,你怎么能那样害她?!她到底也是你的妹妹啊!你怎能下得了手!”
“原来你知道她失去找我麻烦的,结果你非但没有阻止,还有意纵容她,等她出了事便将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照你这么说,倘若她没出事,而出事的那个是我,是不是就无关紧要了?”甄榛唇边笑意凛然,按住甄容抓着自己的手,慢慢的,却是有力的将她的手拽开,“不过你可真是高看我了——你凭什么认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甄颜送上龙床?”
甄容呆住,颓然倒退几步,跌坐在围栏上。
直到现在她仍然无法相信甄颜被宣帝临幸了。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变成了这样?没有人能体会她得知这个消息时那种晴天霹雳的震惊,她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十几岁的亲妹妹,她看着长大的颜儿怎么就成了后妃?
甄颜自从跟着甄榛离席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再找得知她下落的时候,早就木已成舟。其实她也知晓这其中有些不可能,可是除了甄榛,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设计甄颜——
被宣帝临幸,绝对不是一件幸事。
先是丧母之痛,接着妹妹出事,她已经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泰然淡定。
其实她是明白的,她只是需要一个仇恨的对象,将满腔的怨怒发泄出来,而甄榛无疑便是那个最适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