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榛将牙箸一撂,起身向默不作声的甄仲秋说道:“父亲,榛儿先回秀风院了。”说着屈膝一礼,转身欲走。
“榛儿!”贾氏沉着脸,提高了声调喊住她。
喊了这一声,贾氏飞快的看了下甄仲秋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便继续说道:“你太过无礼了!”
甄榛半侧过身,冷冷看着贾氏。
“主子犯错,奴婢也逃不了干系,看来你身边的人需要好好的管教管教。”贾氏沉沉的看着秀秀,复又将目光对上甄榛,“孔嬷嬷,今日起,你暂且去秀风院伺候二小姐,还有好好**一下这些没规矩的丫头,没办法这些事就不要回来了。”
甄仲秋半垂着眼帘,神情淡淡的,没有反对。
孔嬷嬷从一旁走出来,“是,夫人,老奴一定竭尽所能,好生伺候二小姐。”她来到甄榛跟前,屈膝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唤道:“二小姐。”
甄榛垂眸看她一眼,又抬头望着贾氏,“多谢夫人。”
贾氏还没来得及笑出来,甄榛便已经转身离去,心里恨极,她向孔嬷嬷使了个眼神,孔嬷嬷浑浊的眼里兴奋难掩。
回到秀风院,孔嬷嬷便直接去看了春云,没一会儿,便又回了主屋来找甄榛。
甄榛料她来秀风院必定要兴风作浪,也没打算阻止,趁着她去查看春云的空挡,便让秀秀起了一壶热茶,悠悠然然的品着香茗,坐等孔嬷嬷来找茬。
一进屋,见甄榛有恃无恐的悠闲模样,孔嬷嬷恨恨咬牙,暗道:以后有你这小贱人受的!面上依旧还是恭恭敬敬的,她走到甄榛跟前,道:“二小姐,老奴瞅着那春云是个娇弱的丫头,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您身边又少不得人伺候,所以老奴给二小姐挑了个合适的人儿……”
“本小姐不需要。”
孔嬷嬷脸色微僵,料想到甄榛会拒绝,但没想到她会拒绝得如何无所顾忌,当即口气强硬起来,“不是老奴多言,但二小姐身边进进出出就这么一个丫头,让外头的人瞧了去,总是不大和规矩的,二小姐可以不顾及别人的看法,但是丞相府却不能不顾及!还望二小姐莫要任性了。”
想拿甄府的名誉来压她?那这算盘就打错了,如果能完成她所要做的事,甄府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素手轻轻一伸,一旁的秀秀便自主上前接住她手里的茶碗,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她这动作更显优雅闲适,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可是落在孔嬷嬷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甄榛不惧她,更不将她放在眼里。
“本小姐从来都是这么任性的,难道你还不知道?”甄榛毫不遮掩的嘲笑。
孔嬷嬷脸色一变,沉声道:“二小姐怎的如此不讲理?老奴实在不知,二小姐都与赵先生学了些什么?难道赵先生会纵容二小姐如此无理?!”
甄榛眼睛一眯,声音骤然冰冷:“赵先生岂是你一个贱婢可以妄论的?你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师尊,今日我若是容忍了你,他日我还怎么面对赵先生?!来人!”
当着一个人的面侮辱其师尊,在这里,是可以拼命的,因为师门的荣耀关系着个人的荣耀,所以为了捍卫师门尊严,真的将性命拼掉的,大有人在。
一听甄榛给她扣下的帽子,孔嬷嬷神色大变,喝道:“二小姐!老奴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伺候二小姐的!”你不能动我!
这是孔嬷嬷的底牌。
然而,她这次再度料错。甄榛听了她的话,却是一声嗤笑,怒气倒是因此减去不少,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将孔嬷嬷怎么样,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对于蛮横嚣张之人,下马威这种事,是十分有必要的。
“夫人?”甄榛提高的语调里充满讽刺,“你也莫要忘记了,她暖香院是正室所居,我这秀风院也是。我母亲乃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堂堂丞相原配!她贾秋霜再正室,也不过是个续弦的,便是她再得势,往后进了甄氏家庙,也不得与父亲同位!”
甄榛说的没错,虽然现在贾氏被扶正了,但终究不是原配发妻,而且甄榛的母亲韩氏生前被封了诰命夫人,按照大齐的宗法礼制,倘若原配身负诰命,那么后来娶的妻,不管如何得宠,在原配面前都是做妾的,所以,待贾氏百年以后,是没有资格与自己的丈夫合葬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甄容与甄颜虽然因为贾氏被扶正而变庶为嫡,但是在甄榛面前,却算是庶出的,虽然因为宣帝不守礼法,破格封了贾氏的诰命,但是在寻常人眼中,韩氏才是甄仲秋真正的正妻,而甄榛才是真正的嫡女,再加上贾氏出身低微,更是难以与韩氏相提并论。
这也是贾氏为何想除去甄榛的原因之一,除去了甄榛,就不会再有人压在甄容与甄颜的头上,恨只恨甄榛在南方的几年,除了那次落水,却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实在不知她是命大还是暂且命不该绝,要等着回来由贾氏亲自动手了结。
孔嬷嬷气得浑身发抖,胆子太大了!她简直吃了豹子胆!竟胆敢如此毫不顾忌的戳夫人的短处!
眸中杀机闪现,孔嬷嬷低下头,按捺着恼怒,硬声说道:“先前是老奴失礼,望二小姐不要介怀,老奴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她咬着牙,“老奴还有些东西需回去拿,若是无事,老奴先回去了。”
在甄榛气定神闲的微笑里,孔嬷嬷恨恨离去。
“小姐,我刚才瞧着呀,那老毒妇快要被您给气死了。”秀秀笑弯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甄榛瞥她一眼,“你这段时间多加注意一些,既然那边将她派过来,不闹出点幺蛾子是不会罢休的。”
秀秀立时正了色,道:“我才不怕她,她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唔,昨晚偷走春云的解药,等她发作没多久便又还了回去,真是便宜那小骚蹄子了,要不是小姐还有计划,活该疼死她去!
甄榛没好气的看着她:“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这里可不比江湖。”
“我这不是比喻嘛。”
甄榛嗔她一眼,“她这一去估计是报信去了,等她回来,兴许还会给我带个人来,见着心烦。”说着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秀秀,与我进宫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