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还没进院子,一只喇叭打着转滚到了我的脚下。
院门口聚集着很多人,都是剧组成员,一个个扒在院门口边对着里面看,边交头接耳说着些什么。没等本新伯走过去跟那些人打招呼,门里面一阵争执声传了出来,嗓门很粗很大但又极力压低了的那个听起来应该是导演陈金华,还有个声音老一些,听不出是谁的。
“大爷,您冷静一点!”走到那些人边上时我听清楚陈金华说的这句话。然后里面一叠声咆哮:“滚!都给我滚!谁让你们动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轻点,大爷您轻点,这里哪儿有您的娃娃?啊?哪儿有?”
“被你们弄不见了!被你们弄不见了!毙了你!!毙了你!!”
这当口周家的几个人跟在本新伯身后走了进去,除了程舫。她就站在林绢的后面,我想她是存心不让我和林绢能借机会离开,所以只能继续待在原地,一边顺势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这一看倒让我吓了一跳。
我看到那导演背对着我在院子中央站着,手平举在头的两侧,一动不动站得像个雕塑。离他一步不到的距离站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边上的灯光道具被砸了一地,他披头散在那堆破烂道具间站着,手里握着把很老式的步枪,长长的枪杆正指着导演僵硬的脖子。
不知为什么这个老头看上去怒不可遏,拿着枪的手微微着抖,像根干枯的木头。可尽管这样,比他高了一个头并且壮得像头牛的陈金华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去迫使他把武器放下去,因为老头的手指就扣在扳机上,感觉随时随地会把人给一枪崩了似的。
可这老头是谁?我从没见过这宅子里有这么一个人,也没听本新伯说起过。
“老爷子!老爷子哎!您这是干吗呢!”正狐疑间,眼瞅着本新伯几个大步朝那老头跑了过去,我和周围人不约而同抽了口冷气,因为他随即被那老头枪杆子一转指住了头,并且卡嘣一下给枪上了膛。
可本新伯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迎着枪杆继续朝老头走过去,一边陪着张笑脸:“老爷子,我本新呐,还认得不?”
话音落,老头的枪杆在他脑门上停了几秒钟,然后咕哝着从他的头移到了他的脖子。本新伯乘机抓住了枪杆子,却也不敢太用力,只是往边上轻轻偏了偏:“大热天的,老爷子跑到这里干吗呢,本新扶您进去歇着?”
刚说到这里老头突然把枪往回用力一抽,一转身指住正想朝后退开的陈金华:“他们偷我娃娃!他们偷我娃娃!!”
“老爷子老爷子,”本新伯赶紧把枪杆再次抓住,一边摸索着从口袋里抓出样东西塞到老头怀里,跟哄小孩似的:“娃娃在这里呢,看,老爷子,娃娃在这里。”
老头抓住了本新伯塞给他的东西。它看上去是块长条样的木头,宝贝似的被他揣进怀里,这让他情绪平稳了点,虽然嘴里还在不停咕哝着,但已经不再用枪乱顶着别人。只是本新伯试图把枪从他手里拿走的时候被他警觉地瞪了一眼,他似乎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包括本新伯。
“什么鬼地方。”还在看着,我听见边上有人轻轻说了一句。是个年轻的演员。两眼一直盯着院子里那个古怪的老头,他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
“你刚才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吧。”边上人揶揄他。
“得了,如果我有陈导的块头儿我也能当英雄。”
“算了吧。哎,梅兰姐,梅兰姐你去哪里?”
被那人一叫,我才意识到女明星梅兰就在离我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听见别人问,她头也不回从我身边经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痛快:“回去,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老陈为什么要找这种地方,居然还有疯子。”
“至少他没伤着你。”
“泽,你这叫什么话,等到被他伤着还来得及?”说着话怒气冲冲朝不远处那个懒洋洋靠在老槐树下的靳雨泽瞪了一眼。那个男人没事人一样低头点了支烟,然后眯着眼轻轻吸了一口:“sorry。”
“瘾君子。”梅兰低声骂了一句,显然她的情绪让她忘了边上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直到突然意识到这点,她匆匆扫了我一眼随即转身快步离开:“小张!小张!”
小张是梅兰的助理,一个个子小小,但很机灵的男孩子。一听梅兰叫他忙七手八脚拎着化妆箱跟了过去,我抬头继续追着他们身影,却刚好撞到了林绢的视线。她朝我用力丢了个眼色。这才觉程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开了,林绢混在人堆里朝我戳了戳手指。
我赶紧跟了过去。
跟着她出内院一路小跑,到外院门庭,当中我们没有遇上一个人,非常顺利。不过林绢放衣服的箱子给忘在出事的地方了,当然我们不可能再回头去拿,没什么能比离开这地方更重要。
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了,总算松了口气,正想问问林绢刚才那老头是谁,可谁知刚绕过影壁,我却突然觉这可能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顺利。
因为影壁后那道雕花石门前坐着个人。
个头小小的,一身黑衣服黑裤,让她看上去就像蹲在长凳上的某种鸟类。她是昨晚我见过的那个老太太。
意识到这点我暗骂了自己一声。一直以为这老宅子是干净的,我真蠢,近在眼前的脏东西竟然视而不见,还把它当成了看门人本新伯的妻子。这老太太哪里是人呢,分明是一只地缚灵。它看着我和林绢,说明它能意识到我们的存在,这是很糟糕的。大凡这种东西,一般只要不是人自己招惹到它们,它们也不会和人冲撞,所以人常说到鬼,但具体鬼是什么样的,都没听人说亲眼见到过。因为一旦见到了,意味着这人的已经很背势了,鬼以微弱的场来感觉人的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就像我们对气味的判断。
所以这只灵这会儿能那样看着我们,说明我们已经和它处在了一个界限上,而很显然这种局面的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对它们的特殊的感应性。而对林绢来说,这真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