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秘密的半张脸(1 / 1)

时间之塔 鬼谷箫 1778 字 8个月前

瑶依不甘心相信这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她无法想像,所以只有不想。在她决定不想的时候,瑶依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推到那异常难堪的境地了——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这反倒让瑶依异常错愕……

在下落中,瑶依忽然想,怎么会掉了这么久?

跟随着这个问题,瑶依发现周围变了,不再是昏暗和寂静的一片,而开始有了细小的喧闹声,和不太大的光亮。

瑶依惊奇地发现,一些往事的碎片——也许是几句话,也许是一个东西,也许是一个瞬间——萦绕在她的周围。瑶依无法分辨这是幻象还是真实,或者是自己内心的动荡,她只是感觉到一种惊慌从心底蔓延。

是的,她也无法把持了,这就是记忆。没有谁的记忆是一尘不染的,从某种角度来说,记忆也是一种疤痕,这疤痕会跑,你要找它找不到。看上去是它在跑其实是你在让它跑,因为找到以后,你也无法面对。但是这只是一般的规律,在时间之塔里,规律都被重新写过。

瑶依似乎陷入了无尽的下落中,她记不清自己到底看到了多少东西,只是觉得看到一样心里就一阵纠结。那种难受就象是很多很多很小很小的虫子在心口上乱咬。那些从回忆里爬出来的东西象走马灯一样,一个一个,来的快去的也快,小虫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一批在心口上停留的时间多不长,但是都是结结实实的一阵蚕食……

平常只管在世外仙山上修行的白衣仙子几曾有过这样的忙乱?瑶依不是被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她并不怕劳累和凄苦,但是她仍然是娇气的,她的柔弱是内心的柔弱,瑶依无法承受针对内心的折磨,无法面对对自我的怀疑。

这样的陷落在击碎的恰恰是一个人的自我,疤痕爬满心口的时候,遮盖住的正是一个人对过去的平和,对现在的安然和对未来的期盼。

瑶依在这种无法预计的攻击下渐渐消沉下去,变得手足无措,变得没有意识。她无从挣扎。到最后,瑶依几乎觉得自己此行已经结束,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下意识把手按到了胸口,于是她就摸到了知羽留给她的那颗焰湖龙珠。

感觉到那种火热的时候,瑶依心头一紧,咬牙把龙珠给掏了出来——是不是掏出来了?她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手一伸,周围就是火红的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然后就是很重的一声,她落在了塔底的石砖地上。

茗远真人接过东西,马上就翻出来看,表情却又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知道有什么会给交上来一样。

“这倒是个大发现,”茗远真人扣击着那份详细描述了证据的案章,“秦司案,这些是你发现的?”

“恩……是的。”

茗远真人笑了笑,这才开始看他们在地府里拟出的猜想,看后说:“这推断想也是秦司案做的?”

秦墨昭觉得哪里不太对,没吭声。穆列笑嘻嘻地说:“还能有谁呢?”

“如此,秦司案倒是个有趣的人,老朽往日倒没发现,真是愚钝了。”

“您快别……您这是……”

茗远真人慢慢道,“素闻秦司案是个老实人,想来平常也不苟言笑。你这玩笑开的可不好——”

这话一出来,两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茗远真人问:“既是他的东西,秦司案你如何发现的呢?莫非去抄了他的住所?”

这个要不要承认呢?如果承认,无疑于承认对冥使不敬,但是如果不承认又如何自圆其说?秦墨昭只好硬着头皮说,“是从他的住所里抄出来的。”承认自己对冥使有所不敬,就是承认自己犯了大大的错误,但是如果不承认,这东西的来历倒落到了自己的脑袋上,那小命怕就不保了。

秦墨昭想到什么,忽然加了两句,“之前陶知羽的行迹已经有些可疑了,他平白不带档案就离开地府,抄检住所也是渡云阁来调查的人要求的。”

“这样……”茗远真人看上去仍有所怀疑,秦墨昭忍不住看穆列,穆列一脸无辜,跟个傻子一样。

“现在陶冥使还没回来……若没记错,这该是第七天了?”

“是的,还有大半天。”

“这中间你们也没收到他什么音信?”

“没有……怎么会有呢?”

茗远真人又不说话了。秦墨昭讨好地迎上去,“那个……”谁想他话一出口就被打断。

“按照秦司案的推断,陶知羽已经投了那边。我早就已经听说天庭顾忌那边的来历,把高塔的案子都一再往后拖着不肯办。如此看来,那陶知羽岂不是也抓不得了?天庭把他的罪责给定下来又能如何?”

“他是冥使……”

茗远真人笑了笑,“如果他走了,那就不再是冥使。”

秦墨昭想了想,问:“如果他回来了呢?”茗远真人却不搭话。

第一,知羽未必回来,秦墨昭想过,知羽应该会察觉到什么。这就是说就算他回到地府,也不会象以往那样大摇大摆,至少要探听一番虚实。第二,就算他回来了,他们也可以认为他打算是再次潜进来的,“那边的人”,直抓就是了。

其实这些对秦墨昭来说实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他想的很简单,他就是想保住自己的脑袋和小乌纱帽。知羽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他没事就好。

“那就让他跑了,真是可恨……”穆列忽然小声加进来一句愣头愣脑的话,说完还撇了撇嘴。

“要说跑。”茗远真人淡淡地说,“跑倒是跑不了的,跑得了人也跑不了心。做了什么事,就算谁也不知道,自己还是知道的——罢了,陶知羽一事也就是这个地步了。”

“那,那个……”

茗远真人笑了笑,把秦墨昭整理出的东西放到了手边,“不必拘泥就是,该安排的自然会安排。”

又转向穆列,“你们刚进来时我就看出,这孩子起色极好,只是想到别的,还没来得及和秦司案道谢——”

瑶依在地上伏了很久,手中紧紧握着那龙珠。她根本没有尝试爬起来,也许是因为怕发现自己爬不起来,也许是因为不知道周围有什么,也许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进入那种匪夷所思的掉落中。焰湖龙珠就在手里,可是它万一掉了呢?万一没有再起作用呢?

她只觉得浑身酸痛,脑子里一阵阵响。经过了那么久的侵蚀,瑶依几乎是一下子变得异常谨慎。她的眼睛似乎更亮了,只是变得闪烁不止。在一片沉寂正,瑶依把藏了起来,她没有选择什么很好的藏身之处,也没有计划什么,但是她身上的气息变得和这塔中的事物一样冰冷。

于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她看到了赛莲飞快地从塔上下到塔底,直奔中心地带。她听到了红眼睛和赛莲的对话。

走了很远,绿色的火光似乎在漫长的行进中似乎反倒平静了瑶依的心神,她的手从龙珠上,落回到自己的宝剑上。那火红的珠子被她深深藏在怀中,瑶依想到知羽——现在她一想到知羽就会同时想到赛莲。

瑶依深吸一口气,向那影壁走去。

她觉得自己肯定有什么变化,这就和在天一阁的那一晚一样。只是那一晚和师傅的辩驳中,她只是觉得痛心,而今日瑶依所感觉的是不由自主。那个在地府和吊儿郎当的陶知羽吵架的小仙子不复存在了,那个刚进入时间之塔的白衣斗士也不存在。

现在她是谁?瑶依不愿去想,她的双眼盯在影壁上。

影壁上有一个干枯歪斜的十字形树枝,上面盘着一只蛇。这蛇异常粗壮,和那萧索细小的树枝形成鲜明的对比。那蛇微张着嘴,露出利牙,而眼睛则如烧透的两枚铁珠,似乎正嘶嘶作响,甚至在冒出白色的烟雾。诡异的绿色在蛇的身上若隐若现地蔓延着,也不知道是绿色的火光映照的,还是上面长出了又湿又冷的青苔。

瑶依本已经伸出了手,却没落到那条巨蛇身上,一种压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回避。

她转头一看,发现影壁后的圆台周围还有另外六扇影壁。这一共七扇影壁围起的是圆台上一个繁复异常的图案。瑶依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前晕眩。

并没有太多的思索,瑶依绕着这圆台走了一圈,将另外几个影壁看了一圈。

另外六扇影壁上的图案也是蛇,但是都是长着两个脑袋的蛇,但都没有那么粗壮,却异乎寻常地长,似乎盘来盘去,尾巴似乎都要从影壁里伸出来了。

还有就是眼睛,尽管每条蛇都有两个头,但是四只眼睛里都是空空的黑洞。

这一圈走下来,瑶依才站定,自己观察那复杂异常的图形。

这应该是个被画定的阵法,线条莹莹地发着红色的光,也不知道是血还是岩浆,只觉得那气味怪怪的,很呛。瑶依依稀能看到一个巨大的七芒星支撑起了整个图形的支架。

围绕着这七芒星,有无数细小而古怪的文字,如果一条条爬虫一样,瑶依似乎还能看到它们在扭动。

这些文字是什多少年前留下的,现在还有人用吗?

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呢?

瑶依又是一阵晕眩,不觉间竟一个踉跄,也不知道踩到了那巨大阵法图的什么地方——

一阵低沉的嗡嗡声立即把她包围起来,那巨大的图形一下子变得立体了,就如同从平地上站了起来一样。瑶依看着那图案,惊异地发现这起伏并不是因为石砖的拧转,事实上这片圆台竟是一整块石料做成的,随着那诡异的声音,那图案当真象活了一样……

当周围恢复平静的时候,这片圆台上赫然已经给搭起了一个造型奇异的门洞,门洞里又是一片台阶,伸向更加深邃的地下——

去,还是不去?

如果不去,那倒是很可惜的,但是如果去了,万一回不来来……

瑶依一阵颤栗,却还是咬牙迈出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