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长安城陌宅(1 / 1)

祸水三千 陌上木云 1310 字 8个月前

长安城。

京都一如既往的繁华与喧闹,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潮中,陌离感受不到这座大周京都的热情。在繁华的背后,隐藏的是世人不曾知晓的黑暗。

祸水势必重组,但不是现在。用陌离的话来说,时机未到。之所以来到长安,是因为12年前的陌家灭门一案,她需要追查线索,尽管知道这事件背后的黑手是武则天,但陌离找的不是她。

长安称占地极大,由城东门到城西门坐马车需要半个时辰,陌离循着记忆找到城西的陌家旧址时,已经是下午将近黄昏。

微暖阳光斜斜打在那破败的宅院门前,残破的大门早已支撑不住门框的破损而倾倒在地上,蛛网高高挂在门沿,隔绝了这个世界的喧嚣,那蛛网的那边,是死一般寂静的残落,十二年前,那场触目惊心的灭门惨案,尸横遍野。

陌离轻轻捂着发疼的胸口,缓缓踏进了那个曾经的人间地狱。

尸首早已被清理,留下的只是一滩滩的血迹,像是在宣告曾经的那一幕的惨绝人寰。陌离在这座宅院的记忆只停留在八岁那年,八岁,能存留多少记忆呢?

宅院进门后是个宽大的院落,在两旁栽种着几棵桃树,记忆残碎,陌离只知道那时尚小的自己喜欢爬上桃树摘桃子吃,而树下,永远站着自己的父亲,洋溢着慈爱的笑容。

走过院落,是大厅,陌离的记忆只模糊的想起那些在这嬉闹的情景,而今,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灰尘厚厚的覆盖在那些残破的桌椅残骸上。

穿过大厅,是后院,留下了太多儿时的回忆,陌离不忍再想,快步越过,进了陌家唯一仅知的暗室。

暗室内摆放了许多书籍,都是父亲的收藏,还有一些名画,但陌离关注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在角落里翻出一个小盒子,盒子只有巴掌大小,略薄,陌离将它贴身放好。

走出密室,将密室机关隐藏好,快步走出一丛灌木丛,身形一顿,陌离喝道「谁?」

转角处行出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黑顺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麦色的肤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健康美,正是落侠衣。落侠衣苦涩一笑「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个不出世的高手。」

陌离松了口气「不是让你在客栈等我么,怎么跟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来看下曾经的陌宅。谁知道不来不打紧,一来就让我逮到了两条小鱼。」说着从身后拐角处扔出两个人,「刚才我看到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所以就把他们抓下来了。」

拍拍手,落侠衣道「我可不适合拷问,这可要你自己代劳。」

陌离盘问了几句,两人只是见陌离只身一人走进这破败的宅院,而后生了歹意,不料未曾下手就被落侠衣擒下。

陌离轻描淡写,落侠衣下手干净,而后双双走出。

经过破败的前院,杂草丛生,曾经豪华的宅院湮灭在历史的尘烟中,陌离没有太多的感伤,事情早已过去了十几年,没有必要耿耿于怀表露于面,只是深深藏在了心底。

陌离突然道「陪我去个地方吧。」落侠衣点点头,不多问什么。

两人包下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在轻微摇晃的马车中稍做休息。马车走的是官道,而不是林间小路,想必应该还有段距离,落侠衣休息够了,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陌离瞥了眼,「‘夙愿’,想不到你也会看这些书。」落侠衣笑笑,不做过多解释「无聊看看而已。」

‘夙愿’写的是一些男女之间缠绵悱恻、凄苦别离的感情之事,陌离曾经也粗略翻看过,却没有太多热情去看这本据说是一位书生走访民间采集的感情事编写而成,如今在寻常家庭中倒也不在少数的人看。

自古感情之事怎能是寥寥几字就能述说得清楚的,李长安与陌离如是,叶孤城与凤儿如是,还有许多许多陌离不曾知道的事。看似幸福快乐,其实归根结底不过是散了,然后郁结于心,时不时触景伤情。

马车行了三四个时辰,在陌离的示意下拐进了官道旁边的一条小道,笑道依然平整,两旁风景霍然转变,不再是官道上的空旷与荒凉。

时至深秋,小道两旁的枫树上挂满了火红,却不是热情如火的**,而是**退却后仍残余的火光。历时一年,陌离将近走遍了半个中原,却仍旧没有得到李长安的一点消息,似乎只从修谬篡夺唐国江山、李长安出逃后就销声匿迹了一般。

但陌离知道他依旧还活着,很坚强的活着,因为他知道她还在,所以他会很努力的活下去,直到她找到他。她不是没试过从李洵那打探消息,但凭借他与李长安的矫情仍旧不能得知他最后去了哪,陌离只能失望而去。

在临走时,李洵问她,为何还要找他?他曾经那样负了她。

陌离笑,很苦涩的笑,「因为我有他,他有我。天下有我便有他,天下无他便无我。哪怕曾经我们那么相爱过,那么残酷的伤害对方过,那么虚伪的欺骗过,但我们就是我们,我们是我和他。」

李洵细细咀嚼着陌离的话,望着那道柔弱的身影,在夕阳的倒影下比之李长安曾经留给他的背影更坚强,李洵突然明白了当年亚瑟国比唐国更强盛的原因。

而那股倾慕之心,早在战争中的磨砺与时间的流逝中消磨了,静若死水。不只因为她是李长安的女人,更因为她是座高山,他李洵一辈子只能仰视的高山,无论他以后会站在什么地方什么高度,看陌离,就像沙漠中看着太阳。

陌离拿出木盒,檀木精制而成的盒子散发出一股古老的气息,上面雕刻的繁复花纹就已经让这个盒子价值千金了。木盒上没有锁,陌离轻轻打开,盒内放着一封手写书信,信笺不大,上面的字满满当当写满了整张纸。

陌离从后脑取下发簪,黑顺的长发倾洒而下,配上那不曾被岁月消磨的绝世容貌,饶是从未对陌离动心的落侠衣也是一阵恍惚。发簪后挂着一颗透明的珠子,光洁如华,入手微暖,陌离将珠子悬在纸上,那细若蚊子的小字在珠子中扩大。

落侠衣惊羡道「这珠子竟能当放大镜使用,果真做工不俗。」陌离轻轻一笑,快速阅过上面的手信,然后折起贴身收好。

「信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还是喜欢那套藏猫猫,他在信上说了大概的情况,当然是告诉我他感觉到那时候朝堂不太安稳,而他性命似乎有些堪忧,但他不能做出任何举动,否则落入有心人眼中再添油加醋一番,一个造反罪是逃不掉的了。」

「那你父亲怎么人心一家上百口人就这样冤死宅院?」落侠衣有些动容,任谁听到事情的起因都会如此,落侠衣不敢说陌父如此心思是枭雄或愚昧。但细细想想,能做到大周军机督的位置,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落侠衣揣测陌父的意图时,陌离轻轻道「父亲但求一家死绝,绝不逃亡,哪怕武则天最后会给他定下什么罪名,只要他问心无愧,死了后九泉下遇见先帝,也敢理直气壮。父亲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不敢妄言他高亮气节或死心眼,我唯一能告诉自己的就是,这是个大唐死忠,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一丝言语侮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