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暗花会叶一(1 / 1)

祸水三千 陌上木云 1619 字 8个月前

「一儿,该喝药了。」一张丰韵的的面容闯入了那道空洞无神的视线内,不施脂粉的苍白面孔满是憔悴,眸中除了如蛛网般的血丝外便是沉入谷底的忧伤,疲惫、哀愁、惊恐、绝望,叶一再也找不出那眼眸中有何神情。

阳光透过破旧的木窗洒在地上散落的杂草,碎落了一地斑驳。

劣质瓷碗冒着腾腾热气,一股呛鼻的药材味钻入鼻内,引起胃中一阵翻腾。叶一皱了皱眉,费尽力气地抬起那张怏怏苍白的脸道「娘亲,可不可以不要喝药?一儿不喜欢喝药。」未脱稚气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犹豫。

叶母腾出端药碗的一只手抚了抚叶一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道「一儿乖,把药喝了,喝了药才能把病治好;若是不喝药,这伤风可是会落下病根的,到那时再喝多少药也是无用之功。」

望着那双漆黑眸子里的惊惧与病厣,叶母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憔悴的眼眸掉下的泪水打在叶一的手背上,滚烫了那冰凉的皮肤,却温暖不了那颗悲凉的心。

「家道中落,昨日锦衣玉食,今朝杂草裹身。娘亲倒没什么,还挨得住,就是苦了你这孩子了……」叶母说到情深处又莺莺泣泣起来,泪水打湿了那张憔悴的面容。

叶一一下慌了神,「娘亲,您别哭了,孩儿看了心疼。」勉强支撑起身子用袖子擦拭着那脸颊上的泪珠。

叶母捋起衣摆拭去泪水,道「好,娘亲不哭了,一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亲了,就算娘亲死了,也满足了。」勉强扯出一丝真挚的笑容,端过药碗递过来道「一儿,把药喝了吧。」

叶一点点头,伸手接过药碗,手却意外的一抖,药汁洒出碗外,烫得叶一端碗的手一松。「咣」药碗摔落在地,碎成无数细片。

药碗落地的那一刹那,叶母脸色一白,血色尽褪,嘴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叶一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呆在当场,连白皙的手被药汁烫得红肿也丝毫没有察觉。

「娘亲,对不起,一儿没用,打翻了药,对不起,娘亲,对不起……」叶一语无伦次的哭泣,双手慌乱的去拾地上摔碎的瓷片。

黑褐色的**洒落在脚下干枯的杂草上,也在叶母鲜血淋淋的伤口上覆上了一层黑褐色的毒液。

「一儿,别捡了,别弄伤手。药没了没关系,娘亲再去买就是了。」叶母出声阻止,却见叶一充耳不闻,忙拉着他的手,心疼的捂住心口,连她也不知道是想掩住那揪心的疼,还是想用心脏的温热给那双白皙的手一丝温暖。

叶一再也忍不住扑到叶母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压抑了许久的心在这刻得以释放。

「若是爹爹还在,娘亲就不用为了一儿去辛苦出工买药,娘亲就不必这么累;若是爹爹还在,娘亲就不用一天只吃一顿半饱;若是爹爹还在,我们根本就不用这么苦;若是叶府还在,爹爹还在,娘亲,我们还用这么艰难的生活么?」

「都是那个人,都是他,是他杀了爹爹,毁了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我恨他,我恨他,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为爹爹报仇……」喃喃低语的叶一渐渐闭上了那双带着稚嫩杀气的眼睛。

叶母收回右手,低声咽泣道「一儿,娘也想过报仇,可他太厉害了。如果报仇,就让娘亲先去,如若死了,就当去下面陪你爹爹了。黄泉路上有个人相伴,你爹爹不至于那么寂寞。」

叶一睡得很沉很安稳,叶府事变后他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日深夜总会从噩梦中哭喊着惊醒,满身冷汗,每经历一次,那双漆黑的眼眸中便增多一分惊惧与仇恨。

叶母轻轻抚着那张苍白的脸庞,这一刻,那双眼眸中弥漫着浓浓的慈爱与不舍。

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父母愿意与自己的孩子分离,无论一墙之隔、天各一方,抑或人鬼殊途。叶母也不例外,落入黄泉的挚爱与年幼不经事的骨肉,孰轻孰重,难以抉择。

是找仇人同归余尽还是辅佐他成长。叶母陷入两难,纠结于心。

这一夜,突然下起了大雨,是老天为叶家的遭遇哭泣,还是冷眼旁观的嘲笑。

叶一不知道。

叶一只知道,那一夜,娘亲离开了她。

叶一满世界的寻找着,却在那个忧伤的雨夜之后,再也找不到娘亲。

雨停了,阳光又洒满了竹云涧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亮叶一心中的那片阴暗。

春风扑面,于他,却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仲夏的炎热或寒冬的冰冷,始终进不了他胸口那颗死寂的心脏。

洒在窗台上的阳光似在取笑着他的不堪,倚在窗边的叶一心中压抑得难受,纵身一跃已来到屋外一片空地旁,右手前伸成爪,凭空一抓,一柄青灰色长剑呼啸而至。

长剑在手,叶一全身气势蓦然一变,病恹恹的样子早已不见,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叶一提气丹田,身形化为虚影,只见道道墨紫色的身影在那片空地上飘舞,长剑破空声不绝于耳,阳光折射在剑身上闪烁着噬人的光芒。

是的,杀气。

势如闪电的杀气,如毒蛇般随影随形。

昔日江湖名门叶府除却商贾之名外,也是世人不知的暗花会。

所谓暗花会,即江湖中的杀手组织,暗花是每个杀手接到任务后要的花红,因为见不得光,所以才称为暗花。而叶府,就是暗花会的创始者。

叶太祖创立暗花会只有两条宗旨,一是誓死效忠叶府,不得背叛叶府。二是不得暗杀侠义之士。

暗花会鼎盛时期曾有数十位绝顶高手,一等高手更是数百名之多。

可悲的是,暗花会传到叶一父亲这代已是人才凋零,会中只有两个勉强达到资格的杀手。一个就是叶父,另一个则是名叫仙烁的人。

叶府被灭门,叶父身亡,仙烁重伤不知所踪,江湖盛传仙烁落下悬崖尸骨无存。

叶一幼年丧失父母,却得到了暗花会近百年传下来的杀手心得——耗尽历代会中绝顶高手毕生心血纂写的《杀?绝》。

《杀?绝》,顾名思义则是杀手的绝顶境界。秘籍中从杀手一重至九重都有详细注解,更有甚者预言九重之上更有十重,但却没有一人能达到十重境界,相传十重之境便是大乘圆满,世间修行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日复一日,四季更换,叶一从来到竹云涧至今已有五个年头。

从五年前的弱不经风到如今的神光内敛,那双稚嫩的黑眸中早已没有了惊惧与仇恨,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无波的冰冷。

是的,他知道报仇决非易事,以爹爹七重境界也惨死他手,就算上百个上千个他冲上去,对仇人来说也不过是费些时候罢了。

所以他深居山野卧薪尝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才六年而已,十年,他会在十年后的那天,提着仇人首级祭奠叶府上百亡魂!

剑花接连刺出,列为品字形从青灰长剑尖上绽放,耀眼的光芒从长剑上迸发而出,叶一低喝一声,挥剑朝那剑花追砍而去。

「轰」一股青灰色气浪从那剑花处爆发,飞至荷塘上空炸起一道绚烂的水花。

「啊」叶一仰天一啸,手中青灰色长剑脱手而出,在空中轻舞几下,呼啸一声飞去远方,不见踪影。

叶一望着那一塘残荷低吟,眼中忧伤肆无忌惮蔓延开来。

荷叶摇曳,碎了一塘。

满眼的翠绿,像经年的青苔,铺满了心房。

夜,微凉的风吹拂着那袭胭脂蓝衫,黑顺的长发散开披在那微驼的肩膀上,几缕发梢翻飞在风中,增添了几许淡淡的忧伤。

低沉的笛声悠远源长,似在诉说着一段不堪的往事。

五指轻柔的跳跃在笛孔上,湿润的嘴唇贴在笛尖吹奏着七月深秋的悲寂与凄寥。

池塘边是几尾弯了腰的细竹,竹叶早已枯黄,风一吹,便簌簌落在期望了一季的潭面上。

一片微绿发黄的竹叶落入眼帘。

四周空气蓦然一滞,微眯着双眼,叶一停止了吹奏。

笛音戛然而止,带着寒风的声音默契的衔接在消失的回音后「出来吧。」

不带一丝情感,只有无尽的冰冷,或许夹杂着不堪的沧桑,又或许只是无情的一句言语。

沉静了只有那么短短的一个呼吸,却让人感觉过了一个轮回。

一道蓝白相间的身影从竹尖上飘落,长发及肩,自有那么一股子飘逸出尘。

冰冷的面具,俊朗的身形,如墨的长发披散遮了半边脸,一股神秘荡漾开来。

「这是你的酬银。」不带一丝感情的话从面具背后飘出。

叶一伸手接过飞来的钱袋,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

「你打算一辈子都做杀手么?」面具后的那张脸淡淡道。

叶一停住了步伐,低着头道「起码在报仇前是这样。」

一声嗤笑,面具转身离去,「想尽快报仇,就去楚郡莺花楼找一个叫陌离的人。」

风停了,月光洒在那袭蓝白身影上,朦胧,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