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一门皆缟素。太清掌门闭关一月有余,最终竟传来了他仙身已逝的消息,就连元觉和行空也是在太清临去前将他们召入,才被告知真相。两人懊悔不已,太清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么久,他们竟都没有发觉。太清将掌门之位传给司空无邪,但到此时司空无邪还仍然迟迟没有现身,他们悲痛之余也不得不考虑重华派的未来。
灵堂之外跪满了重华派的弟子,恸哭之声此起彼伏,一袭绿影从天而降,落在灵堂门外。蘅若在灵堂外停顿了片刻,然后抬起脚一步步朝前走去。
“站住!”守卫灵堂的两名弟子拔剑对准了她,然而蘅若仿佛没有听到,仍一步一步地朝前走着。
“掌门的灵堂,岂容你这个妖女践踏!”
利剑刺穿身体的声音传来,那个刺出这一剑的弟子惊呆了,他没想到蘅若竟然不躲,任由那利器刺入她的胸膛。
跪在堂前的弟子中也有璎珞等几个从前与蘅若交好的弟子,见到这一幕吓得惊叫出来,却见蘅若用手握住插在自己胸前的那把剑,将那把剑拔了出来,同时拔剑的左手也被割得鲜血直流。她直挺着身子仍不知畏惧地朝前走,那神情叫拦在她面前的两名弟子震惊不已,拿剑的手竟都有些微微地颤抖,再不敢拦她。
蘅若推开灵堂的门,太清堂门的灵位映入眼帘,在眼中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元觉、行空、君谦恕跪在灵位前,听到响动后转过头来。
“谁允许你进来的?出去!”元觉看着蘅若,语气冰冷刺骨。
君谦恕看着蘅若苍白的脸和胸前的血迹,心中一痛,用沙哑的声音说到:“师伯,小若也曾是师傅的爱徒,你就让她为师傅尽尽孝吧。”
元觉回过头来看着太清的灵位,他沉默了许久,终是甩袖而去了。行空经过蘅若身边时叹了口气,说到:“那年你走后,师兄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你,今日你回来了,总算他没白疼爱你一回。”言毕他走出灵堂,关上了门。
蘅若腿一软,跪倒在地,望着那张灵位无力道:“师傅……”
君谦恕来到她身旁,揽过她颤抖的身子,轻声道:“不要这样,师傅看了心里会难过的。”他将一粒止血药送入蘅若口中,抬手去拭她脸上的泪痕,然而那泪水止也止不住。君谦恕叹息一声,早已发红的眼睛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若,来。”君谦恕将蘅若从地上扶起,带她走到太清真人的灵位前跪下,将一柱香递给她。蘅若接过香,对着灵位拜了三拜,上香之后又跪在灵前磕了三个响头。
“小若,师傅有东西留给你。”
君谦恕带着蘅若来到尘遥宫后的莲花池旁,看着一池的青莲说到:“记得你有一次你趁师傅不注意把书房里的青莲图换成了美人图,那天正巧各大门派的掌门过来取经问道,师傅气得脸都绿了,罚你抄了一百遍道德经。”
“还好那次有师兄帮我,不然我的手就废掉了。”
“其实那次是师傅有意放过你,否则你以为他看不出我们两个人的字迹不一样?”
蘅若微笑到:“师傅疼我。”
君谦恕伸出手来对准莲池,池水忽然波动起来,紧接着,一只剑匣破水而出。剑匣落到君谦恕手里,他拭干上面的水迹,将它捧到蘅若面前。
“这是?”
“是师傅留给你的。”
蘅若疑惑地打开了剑匣,只见里面躺着一柄没有光泽的长剑,看上去十分普通。但当君谦恕说出这把剑的名字后,蘅若却吓了一大跳。
“小若,这把问心剑是师傅留给你的。”
“这把剑是……问心?!”重华派代代相传、可以轼杀包括掌门在内的任何走入邪道的重华派人,只是这把剑传到了谁的手里历来都只有掌门和持剑人自己知道。
“不,一定是弄错了,师傅怎么可能把问心剑留给我?我已经不是重华的人了!”
“在师傅心里,你一直都是他的徒儿,所以他才会把问心传给你。这把剑上一代的主人是司空前辈,但他自我放逐、不问世事,离开重华时便把这剑留了下来。现在师傅将它留给你,是希望你能替他守护重华。”
“我?我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守护重华?”
匣中之剑突然颤动起来,发出一阵阵剑鸣,然后它竟离开了剑匣,飘到了蘅若面前。蘅若怔住了,君谦恕却好像意料到了,说到:“小若,这把剑选择了你,这就是证明。”
看着那把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剑,蘅若依然不敢相信,但还是慢慢地抬起了手。还未触碰到剑柄,那把剑就自己移了过来,蘅若一愣,握住了剑柄。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心中十分复杂。
“小若,我想我可以明白师傅为什么选择由你来继承这把问心剑。你虽已不是重华弟子,但却是最适合拥有这把剑的人。有资格拥有这把剑的人,不是修为最深或力量最强大的人,而是心怀慈悲、心念坚定的人。每个人的心中皆有魔性,力量越强大的人,若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对天下的危害会更大。重华派是仙派之首,肩负着拯救苍生的大任,责任越大,就越不能出错,这也是重华先祖铸出问心剑的原因。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心魔控制失去理智,你也要用这把剑将我了结。”
“可是……为什么继承者不是师兄?”
君谦恕笑道:“师傅自有他的理由,你要相信他,也相信你自己。”
蘅若手指轻抚过剑身,眼前浮现出太清真人悲悯众生的面容。她抬起头来,绽开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君谦恕问到。
“我想去一趟南彊。”
蘅若将夜殇的事情告诉了君谦恕,君谦恕也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他道:“夜殇体内的魔性是很大,但以前也不至于失去理智,他这个样子倒像是被自己体内的魔性控制住了。他的性情虽然冰冷残酷,但从来不会伤害你,这次他竟对你出了手,或许真的会发生我们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我才想要去找刑如风,他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夜殇的事情。”
“刑如风是当年同噬天一起争夺魔君之位的人,你此去务必小心,若有什么事一定要用龙纹白玉通知我。”
“嗯,我会小心的,师兄你也要保重身体,师傅走后你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草丛之中,一只雪白的兔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莲池边的两人,待那两人走开后,白兔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肌肤雪白的少女。她眼珠一转,化作一团白雾消失了。
南彊边陲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里,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从一间小茅屋里传出。突然间哭声戛然而止,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四岁模样的男童从屋里走出来,双目赤红,嘴边沾满了鲜血。从敞开着的门朝里望去,只见屋内的地上躺着两具成人的尸体,床塌之上是一副婴儿的残骸。
男童带着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邪异的笑容,伸出舌头舔干净了嘴边的鲜血,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一阵银色的烟雾出现在他的面前,一个女子半跪着出现在烟雾中,对那名男童恭声道:“小人峦瑛参见童降大人。”
“峦瑛?”童降的声音也与四岁男童无异,他打量着峦瑛说到:“我认识你吗?”
峦瑛答到:“小人是两年前拜入夜殇大人门下的,童降大人常年不在魔宫,所以不认得小人。”
“你是夜殇的人,来找我干什么?”
“小人知道大人最近为找不着活婴而烦恼,因此特来替大人排忧解难。”
“不错,这方圆百里的婴儿都快被我吃光了,我正愁找不到活的呢,难不成你有什么办法?”
“回大人的话,小人知道有一个人马上要经过此地,她的血可比婴儿的肉好多了。”
“什么人?她不是婴儿吗?我只吃婴儿。”
“她服食过鸣蛇和火麒麟的内丹,大人若是喝下了她的血,就算数月不吃婴儿都不会有大碍。”
童降怀疑道:“当真有这样的事?”
“小人怎敢愚弄大人?”
童降想了想,说到:“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峦瑛抬起头来,嘴角一勾:“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