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卿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平文道长,握剑的手因愤怒而青筋爆起。
“平文师叔,竟然是你!……”
“长卿,你怎么?……”
“我奉师傅之命调查炼妖壶被盗之事,一路追查到这里,可想不到,那个内贼竟然是你!”
平文道长脸色一变,说到:“长卿,你不要胡说,我怎么会和炼妖壶被盗扯上关系?”
“你还记得那个姓易的药材商人吗?他死了。我到他家中走访,得知那个将炼药壶高价卖给他的人是常伴太子身边的一个道士,他的家人还跟我描述了那名道士的相貌,那时我还不敢相信是师叔你!师叔,你到底为何要这样做?能够接触到炼妖壶的就只有师傅、你还有几位师叔伯,你借口去南边除妖,结果一去不回,原来就是在这里为虎作伥!”
卫长卿的长剑怒指向被他打倒在地的太子梁潇,梁潇本被他打晕在地,好不容易清醒了却见一柄利剑指着自己,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是谁?”
“殿下不必惊慌,这是在下的师侄,且容我来和他说几句。”
“好,我也想问问师叔到底为何要背叛师门?”
“背叛师门?哼,长卿,你不要太迂腐了。你是蜀山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师兄弟们个个都很器重你,可是那又怎样?到头来你还不是成天在山中苦苦修行,要么下山来除几只妖魔,除此之外你又得到了什么?你看师叔我,有幸跟随了太子殿下,为殿下排忧解难,荣华富贵便享之不尽。长卿,师叔知道你的才能,只要你肯与师叔一道辅佐殿下,师叔敢保证殿下一定会重用你的。”
梁潇连忙附和道:“对对对,本太子向来惜才,一定敬你为上宾。”
“你闭嘴!”卫长卿对着梁潇怒喝一声,吓得他全身一颤。“师叔,我曾十分敬重你,没想到你竟是这种贪图荣华富贵之人,还妄想我与你同流合污。今日你速速跟我回蜀山,看师傅如何处置你!”
平文冷笑道:“哼,我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休怪我不念叔侄之情了!”说完,他拔出佩剑,朝卫长卿的面颊直刺过去。
不大的地牢里一时间填满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卫长卿虽为晚辈,但一身修为并不逊色于平文道长,几番缠斗之后,平文已处于下风。此时卫长卿一腔怒火,且又顾念着被悬挂在木架上奄奄一息的人,便大喝一声,全力出击。很快,平文便被卫长卿击倒在地,卫长卿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师长的师叔,心中不忍,移开了手中的剑,一个回转斩断了锁住蛟人的铁链。
“你……你要做什么?”梁潇道。
卫长卿接住向下滑去的蛟人少女,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我要带她走,难不成留她在这里让你们继续作孽?”
平文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胸口道:“你身为蜀山派的掌门大弟子,竟然被一个妖女所迷惑。”
卫长卿冷冷地看向平文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但我不管她是什么人,也绝不能让你们这样残忍地对待她。”
怀中的少女死人一般的双眼中忽然闪过一瞬即逝的光亮,隐没在垂落的长发中。
“她是妖!你不降妖除魔,居然还要救一只妖!”
卫长卿不再去管在身后的叫嚷的平文,抱着那少女向地牢外走去,忽然间,他站住不能动弹了。卫长卿的身后,平文突然跃起,用一道灵符封住了他的行动。
平文心想,这卫长卿知道了他的秘密,断不能让他活着回蜀山报信,于是他举起长剑要向卫长卿砍去。
“道长且慢。”梁潇阻止了平文道长,“你这师侄颇有些能耐,本太子有意将他收为己用,你非但不能杀他,还要帮本太子好好劝他。”
“这……我这师侄性子倔强,恐怕不会听我的劝。”
“本太子知道你有的是办法,不是吗?好了,先将他关在这里,此人你务必替我拿下,知道了吗?”
平文稍稍迟疑了片刻,恭声道:“谨遵殿下吩咐。”
二人将卫长卿和那个蛟人扔到了地牢的角落里,然后离开了那里。在另一个房间里看见了这一切的蘅若转过头对一旁的夜殇道:“我曾在酆都与卫长卿相识,现在他有事我不能不管。”
夜殇道:“梁潇他们已经走远,我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一齐离开小屋往回走,走回到分岔处时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两人一愣,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出现在了阴暗的甬道中。这女人分明是上了年纪的,但她的美却可以让人忘记她的年龄。她的眉眼中依稀可见白月许的影子,想必就是白月许的亲姨雅贵妃了。
此时雅贵妃看不到隐去身形的蘅若与夜殇,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往左边的那条小路去了。蘅若与夜殇对视一眼,跟上了雅贵妃。
这是密室里的最后一间屋子,与先前的那两间截然不同。屋中的墙壁上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画,像是记载着某个民族祭祀之类的活动。屋内摆放着许多古怪的器具,这些器具蘅若曾在苗族巫师的房间里看到过。只见屋子正中间的台子上摆放着一个牌位,上面没有生卒年月,没有阳上人,仅仅写着“蓝心蕙之灵”五个字。
雅贵妃走到灵位前,笑望着那个名字说到:“姐姐,我又来看你了,你高兴吗?已经十五年了,那老头吃了我十五年的所谓的仙丹,很快就真的要驾鹤归西去了。我的儿子马上就要登上皇帝的宝座,你的儿子在哪里?哈哈,你知道吗?我这一生中下过的最了不起的咒术便是你儿子身上的那个双生咒,那是个死结,下咒的媒介与你一同长眠在地下,永远不会被人找到!你想要和你的儿子在一起吗?做梦!无论他是承受着永世的折磨,还是化作被六界抛弃的游魂,你们都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哈哈哈,永远不可能!……”
女人疯狂地笑着,笑过之后眼底徒留一片凄然,她转过身,再不看那灵位一眼,以高傲的姿态离开了这间密室。
“一同长眠在地下?”雅贵妃走后,蘅若思考起她方才所说的这句话来,忽道:“当年白月许被割下来的那段用来下咒的头发在蕙贵妃的墓中!”
“那也要等到晚宴过后再行动。”
蘅若点头道:“光是找到那束头发还不行,还要想办法取到雅贵妃的血。我们先去把卫师兄他们救出来吧。”
卫长卿被灵符定住,动弹不得。而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手脚虽没有被缚住,但已与死人无异。他没有其它的办法,只能等到灵符法力消退之后再做打算,可到了那时只怕平文也要回来了。
正在这时,地牢的门又被打开了,卫长卿一惊,目光盯住了那扇门。外面的光线射了进来,只见一个身着水绿衫子的少女和一个全身散发着强烈邪气的男子走了进来。少女走向他,伸手揭下了他脑后的定身符,关切道:“卫师兄,你没事吧?”
卫长卿一愣,端详了少女片刻,忽然之间认出了她:“蘅若?是你!”先前她在酆都客栈时是作男装打扮,此刻换回女装,竟没有一下子认出她。他又抬头看向那个男子,看出了他是一只魔,疑惑地问蘅若道:“蘅若,他是?”
“他是夜殇。”
卫长卿大惊,他自然听过魔界护法夜殇的名号,于是立即按住身边的长剑,凝神戒备。
蘅若见状忙道:“他是同我一道来的,不会害你们。卫师兄,先救救那位姑娘吧?”
卫长卿闻言想起蘅若曾因为一只魔被逐出重华那件往事,心下明白了几分。他暂时放下对夜殇的戒备,颔首道:“嗯,快去看看她。”
蘅若跑过去小心地扶起倒在地上的蛟人少女,轻轻替她拂开遮住面庞的乌发,一张柔美而苍白的小脸展露了出来。她的眼睛虽是紧闭着的,却可以看出它们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变得红肿,她的身上已无一处完好的皮肤,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好残忍。”蘅若声音颤抖,掏出一颗治伤的丹药喂少女服下。少女服过丹药后,意识渐渐清醒了一些。她将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先不要说话了,我们赶紧出去吧,莫让梁潇他们回来发现了。”
卫长卿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蘅若和夜殇突然出现在这里救了他们的确有些不寻常,但他愿意相信蘅若。他俯下身来对蛟人少女轻声说到:“不要怕,没有人再能伤害到你了。”他说着小心地将少女抱了起来,想要尽量不要碰触到少女的伤口,怎奈她已经体无完肤。
“我们现在怎么逃出去?”卫长卿问到。
“师兄可还留有一些隐身符?”
“有,进宫前备下了几张,应该能够撑到出宫。”
蘅若点点头道:“我和夜殇还要留在宫中办些事情,你带着这位姑娘去京州城中的临江阁找我的一位朋友,叫白月许。他懂得医术,可以帮到这位姑娘。另外还劳师兄替我给这位朋友带个信,就说我要晚些出宫与他会合,请他不要担心。”
“明白了,你自己多加小心。”说话时他看了一眼夜殇,然后在自己和蛟人少女的身上分别贴下了一张隐身符,遁去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