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这厢小蛮在宫里头堪堪混了个脸儿熟,时不时带回些个宫里太后娘娘们高兴时节赏下的小玩意儿,回头便做顺水人情送了出去,把个二娘三娘哄得高高兴兴,连带着刻薄惯了的五姨娘再见着她时也多了几分讨好。

小蛮在卫府过了这许久,终是发现自个儿从前着实有些犯傻。连向来眼高于顶的胡芷兰都晓得进了门要放低姿态,一副柔柔顺顺的小媳妇样儿,可她陆小蛮却仗着有卫昭南在,看那姨娘也并非什么正经婆婆,便多少有些恣意妄为,阿谀讨好自是不屑的,可连最起码的规矩,也省了不少。平日里倒还好些,只是卫昭南这一走,她便真真儿成了个孤家寡人。进宫还有个太后老佛爷可以说说话,但回了卫府,竟连个贴心的人儿都不见。

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既做了人家的媳妇,自然也得守起媳妇的本分。小蛮只是小女子一个,又是在风月场里察言观色的老手,君子大丈夫那套在她身上自然是用不着,所以做起那些曲意迎逢溜须拍马的勾当来丝毫的心理负担也没有,直哄得卫府上下前些日子里对她的那些怨气渐成烟消云散状。

她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自然便有人瞧不得。那烟雨阁里失了同盟的胡芷兰便是一个。

卫昭南被贬出京,卫家几位夫人也不再去找小蛮麻烦,就连卫容轩这些日子以来也如神出鬼没一般,时不时地夜不归宿。今儿个好不容易被芷兰逮在卫府小花园里,憋了这许多日的两人自然少不得一番温存。

“你个没良心的。你大哥一走便没了音信,怎么你也跟着不安生?莫不是外头有了、有了别的……容轩,你说实话,可是嫌弃嫂嫂了?”胡芷兰说着,眼圈儿跟着一红,便要落下泪来,“这个家里,只有你对我好。若是容轩你……可要我怎么活!”

胡芷兰可是丝毫不负于当年九漓红人的名头,那番梨花带雨美目流盼的样子,娇娇弱弱,我见尤怜,何况是初经人事的卫容轩?好一顿心头肉地哄过她来,这才将头埋在芷兰胸前的软肉中深嗅一口,“嫂嫂,我心里只有你,你怎的还不知晓?难不成真要容轩我将心剖出来给你看不成?”

“可是,自从昭南出京,你也……”

“嫂嫂,我知道你心里头苦。我日日在外,自然是有要紧事办。哼,用不了多少日子,我们便不需这般偷偷摸摸看人脸色。到时,我定风风光光娶你过门,可好?”

卫容轩的话着实叫芷兰一惊,“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嫂嫂,我说的都是实话。在这卫府十多年,父亲对我从来不管不问,母亲又是个弱的,大哥呢?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何时拿我当弟弟看待?稍有不是便要教训!哼,明面儿上的二少爷,在这家中恐怕连个下人都不如!我卫容轩除了比他晚生几年,没夺着哥哥的名头,便处处要比他卫昭南矮上一头,凭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容轩……”

“如今,我倒要看看,我这好哥哥还能得意到几时!不日,等八王爷事成,夺得大统之日,便是我卫容轩翻身之时,哈哈哈哈……”

……

程未言跟着卫昭南刚至岚州没几日功夫,便因着水土之故病倒了,缠绵病榻几日,原本丰润光滑的小脸儿蜡黄蜡黄的,下巴也跟着尖了不少。

“昭南哥哥,这粥,是我亲自为你熬的,尝尝,好么?”一袭鹅黄的衣裙泛着汩汩香风扑面而来,一段盈盈皓腕拖着青花小碗堪堪递在卫昭南跟前儿。

“未言,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身子刚好,快回去歇着。”卫昭南好看的眉头不经意一皱。他被贬是假,在岚州暗地替靳王筹谋是真,日日劳心劳力小心谨慎,既要联络旧部,又要提防八王的小动作,这书房之地更是重中之重,对于像程未言这般不识趣儿地在自己跟前打转,谅他再顾念情意碍着面子有些不好发作,心里也着实有些不爽。

程未言却不知昭南心中所想,只一心盼着在这凄苦之地将他照顾得好好的,吃饱穿暖,最好还能来个红袖添香,还有什么能比这安安静静的二人世界更容易培养感情?自然要抓住每一天每一秒展现自己的小意温柔,就算卫昭南是块石头,也终有融化的一日。

瞧他眉头微蹙,未言只当是粥不合口味,忙将手中瓷碗挪开,展颜一笑,“昭南哥哥可是不喜这冰糖莲子?没关系,我再做别的便好。你……可是累了?”程未言悄悄挪到卫昭南身后,芊芊玉指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搭在男子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起来。

“昭南哥哥,母亲还在时,我便常为她推拿揉捏,就连父亲也常夸我揉得舒服呢!你日日操劳,切莫要……”

“未言!”卫昭南已是十分不耐,不着痕迹地躲开,“快回房间去。”

“不嘛……人家看不得你操劳难受!你若嫌我,我、我不按便是,我可以替你磨墨,陪你看书写字,总之,不会吵着你的!”程未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再说……这不都是我做妻子的本分么?”

“未言,我再说一次,回你房间去!”

“昭南哥哥!我将这些书帮你理顺一下可好?”

“给我放下!”

“你、你凶我……”卫昭南这次的口气,真是不怎么友好。程未言小鼻子一皱,心里的委屈顿时如决了堤的洪水,化作眼泪涌了出来,“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从来没这么大声说过我!为什么那个女人做,你便喜欢,我做,你便吼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千人骑万人乘的妓女,我是堂堂相府千金,千里迢迢从京城跟你到这穷乡僻壤,你还这么对我!呜……昭南哥哥,你不疼未言了,你……呜呜……”

“你再说一次试试!”卫昭南本就没什么耐性,更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尤其是未言还将小蛮牵扯进来,简直是触了他的逆鳞,冷峭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盯着未言的一双眸子里,阴鸷得能滴出水来,“阿九!送程姑娘回京!立刻启程!”

“我不要回去,昭南哥哥,我偏不回去!我听话,我听话……”一时被吓得噤了声的程未言一听要回京,立刻嚷了起来,卫昭南却再没兴致同她纠缠,任由这位大小姐哭哭啼啼被人请了出去,甩手出了房门,将一封密信交由门外的阿九通过密道送回京去,望着天边烧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唇角微微一勾:

“该来的终归要来。快了……小蛮,你可有想我?”

归元三年秋,南边蛮夷突然大举入侵靳国边境,横扫两郡,岚州知州卫昭南不战而降,投靠夷族,靳王得知后一病不起,不日便不再早朝。

半月之后,西边襄国似有死灰复燃之势,伙同蛮夷两面包抄,大将军慕容远奋力抵抗终究不敌,两股势力于原莒国清州汇成一股,直逼大靳京都。

被封于莒地的八王爷主动请缨,与敌军奋力周旋,一时间,局面僵持不下,渐成牵制之势。靳王闻言心忧不已,为保全祖宗江山大业,不得已派出贴身精兵暗卫前去支援。于此同时,两股势力各于岚州、清州蠢蠢欲动,慢慢朝京中汇集而来。

雎阳宫中,靳王皇甫渊一袭黑衣,如鬼魅般立于夜色之中,一股无名的威压从其周身弥漫开来,五指交握,原本捏在皇甫渊指间的一封密信顷刻间化为齑粉随风而去,扑打环绕在他身后一名佝偻老者身前。

“老先生,可是想好了?”清冷的声音在暗夜中想起,带着帝王一贯的口气。

“是。那陛下可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自然。放你归山,放过陆小蛮。”

“希望陛下说到做到。明日,草民便持冥文血玉,同卫大人启程回清州。”

“如此,甚好。”皇甫渊说完,便再闭口不言,挥挥手,立刻有人把陆阿皮带了下去。夜空中的某处,一颗诡异的星星瞬间大放光明,靳王嗅着游离在空气中的不安分的味道,脸上略有惫色,唇角却不自然地勾了起来。

一阵秋风不经意扫过。果真,要变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