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雨歇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更不知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她伤未好——倒是她小觑了那几个杀手,这一点一点看似没什么大碍的小伤却出奇地难以愈合,真真是让人心焦。便是好了,也不见得能够破开这结界从这里头出去。这地方太过奇特,雨歇猜测这应当跟玄虚之境有些相似之处,是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小世界。但是它却也不像是玄虚之境那般……似乎更加玄秘了些。
这样的玄秘不是雨歇现在的能力能够破解出来的。
当然,要是一点都不尝试就放弃,未免有点太让人不甘心。这地方这么奇怪,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雨歇尝试了破界,当然没有成功。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力量在阻止她,将她施出的法力全部反弹了回去。结果她没有离开,反倒被那反弹之力伤到自身,伤得更重。
这绝对是个惨剧。
吃过一次苦头后,雨歇立即学乖,再也不异想天开能够凭自己的能力出去。
雨歇很泰然,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她坚定地相信这一点。她若是凡人的话,恐怕不能这么自信,好在她现在是妖身,就算是在这个破地方一直一直被困下去那又怎么样?总归她是不会被饿死的。再加上心理素质还算良好,也不至于寂寞疯了那么惨。
就算心理素质不好,戳戳星星看看故事也不至于让她无聊致死。
所以……还有什么是想不开的呢?
雨歇就地坐下休息疗伤,反正这里就是一片混沌,哪里都是一个样子,她也懒得重新去选择一块地方。
四围一片漆黑,中有星子闪烁。这样的场景一尘不变。
没有时间观念,雨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盘坐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时,伤处不过恢复一成……这让雨歇郁闷地吐血。这什么破伤?难道还是顽固性的不成?怎么会恢复得这么慢啊?!她觉得自己疗伤还是疗得挺卖力的,怎么都不至于是这么个结果啊。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个猜测……这地方的时间不会是静止的吧?或者说,时间流动比较慢?
可惜她没有办法验证这一点。
虽然知道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一个样子,就没有点区别的,雨歇还是决定走走晃晃。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脚踩在地上并没有着地感,感觉好像是在凌空漫步一般。一片混沌,分不清天与地。雨歇眼里除了黑夜,便是星子。光明和黑暗是唯一存在的两样东西。若换作别人,大概会狠戳星星看看别人的秘密……不过雨歇这人薄凉,这薄凉还体现在了这个方面——除了第一此无意之间发现的那颗星子,她其实对这种偷窥别人隐私的事情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
老实说,就这么发现了师傅的身世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不太愿意再去旁观别人的人生。她不喜欢被别人的生活影响了心情——这种感觉让她有点不适。
雨歇想,那大概是悲凉,遏制不住的悲凉感。
所以,她果然是只情感丰富的妖怪!
……
金蝉子的出现让雨歇始料未及。
虽然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挺不愉快的,但是这并没有办法阻挡她此时在这人生地不熟——喔,没有人的地方见到一个熟人时突然爆发出来的欢快又激动的心情。
“金蝉子……金蝉子……”她几乎是立刻就跑了过去,直到跑近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
眼前的男人蜷成一团,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雨歇挪了两步,换了一个角度,刚好同男人的脸正面对上——是金蝉子没错。他闭着眼睛,脸上神情安宁祥和,睫毛很长,微微向上翘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墨色长发在他身后披散开来,不知怎么的,平常端庄的皮囊在此时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异。
雨歇何曾见过金蝉子这副模样……而且,他怎么会来这个地方?还是这样的出场方式?他不是该去参禅了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有些狐疑,但很快便被兴奋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雨歇用手去拍那结界,叫道:“金蝉子……金蝉子,我是雨歇!金蝉子,你醒醒,我是雨歇!”每拍一下,结界里都会起一层水纹,好像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真是令人诧异!金蝉子怎么会泡在水里?
她停了下来,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难道说,连金蝉子都是被抓来这里的么?这水牢一样的结界是为了困住他才设下的?
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眼下说什么都是假的,把他解救出来才是王道。金蝉子比她知道得多,只有他醒过来,他们才有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否则凭她一己之力……老实说,她已经有了终生老死在这里的觉悟!
雨歇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勉强唤出无患,灌输进一些法力,朝着那道透明的薄膜狠狠挥去。
“噗”的一声,薄膜毫无反应,连一丝划痕都没有,金蝉子更是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无。雨歇被那薄膜发出的暖光震了一震,身体狠狠一震,虎口有些破损,气血上涌,一时间头晕眼花。她缓了许久,握紧无患再次砍了上去……没有反应……再砍,还是没有反应!那便再砍……再砍!
雨歇憋着一口气,反被激出了几分血性,举着无患一刀一刀狠狠地砍,手麻了也不顾,一刀比一刀砍得狠。
“金蝉子,你醒醒!你醒醒!……”
一次又一次地被反震,那原本才好了一成的伤直接加重,雨歇几乎要晕过去,一双手更是鲜血淋漓。这姑娘犯犟时爱跟自己过不去,她都已经弄不清楚自己这么没理智地折腾自己究竟是为了哪般?
可所谓的皇天不负有心人也是有点道理的,在她这种不要命的猛砍之下,薄膜竟然咔嚓一声,被她砍出一条细细的缝,有水从缝里溢出来。
雨歇眼睛一亮,人也清醒了不少。还想再接再厉,奈何身体已是到了极限,不允许。无患自动没入身体里,雨歇晃了两晃,勉强支撑住自己。再一看,那缝隙竟又有恢复的趋势。她吓了一跳,心道,怎么都不能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了去!否则她这苦可就是白受了的!也顾不得什么后果,雨歇直接伸手过去,塞进那道缝里,想要硬生生撕开那道薄膜。
“金蝉子……你醒醒!我是雨歇!我是雨歇啊!”她叫道。手上的鲜血在碰到薄膜的那一瞬间融了进去,那蜿蜒的血丝顺着薄膜游荡在结界里头,像是一条鲜红的小蛇。雨歇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那小蛇已经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薄膜顶部,也就是金蝉子的头顶位置汇聚了一大滩她的鲜血。
雨歇头昏眼花,这才发现这结界竟还是个吸血鬼,从她的伤口处一直在汲取血液。
她本就受伤,血气自然是不足的。被这么一吸,那真叫一个摇摇欲坠。蛇本就是冷血动物,身体一直都是四季冰冷的……如今少了这些血,雨歇开始觉得骨头里散发出一阵冷气来,几乎要将她冻伤……“金蝉子,金蝉子,我是雨歇!我是雨歇啊!”她想喊救命了!
雨歇努力地将手往外拔,奈何那手竟然像是生了根似的,与结界牢牢地粘在了一起。雨歇一点都不怀疑,再这么一下,她会死!她一定会死!绝对不是开玩笑!
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折腾疯了,发疯似地将手往外拔,手被撕扯地几乎要断掉,那种疼是出自骨子里的。然而此时的她一点都不在乎,只低声尖叫着重复这个机械的动作。快要死活的恐惧感将她击溃……她其实真的不想死!
她很后悔……非常之后悔!
她虽然喜欢师傅,但是师傅要成亲了这件事还不至于打击她到让她去死!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当时就该乖乖跟着金蝉子去大荒绝对不回来……瞧瞧她遇见的都是什么事什么事啊?妖界百年历练都没有这两天她经历的事情来得危险!
她想唤出无患来砍断这两只不能动弹的手,但是无患只在体内嗡嗡争鸣了两下,无法被唤出来。雨歇意识越发混沌起来,金蝉子的面容已经有些模糊,再也看不清晰。
“金蝉子!我是雨歇!”她声音有些弱了,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水中的男人眼睫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要睁开眼睛。
视线越发模糊……
“金蝉子!”她凄厉地发出大叫,穿透了结界,结界中水纹一阵凌乱的波动——这一切都发生在雨歇昏过去的前夕,连她自己都诧异,她竟然还有力气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男人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眸子……
雨歇眼底一片金光,便再也看不见了。
她想,她大概是史上死得最冤的蛇妖……简直堪称不明不白。如果她真就这么挂了,她必须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