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冤死的少女们,临死前绝望的呼唤。
而原来的痛苦和悲惨,在漫长的恨中,这种绝望渐渐扭曲,扭曲成了恨。
开始的时候,恨的可能只是刽子手,怨的只是自己的命。可是时日长了,痛苦超过了承受的底线,仇恨便会渐渐加深,扩大,从伤心自己的命运到咒怨上天不公,为什么只有自己如此痛苦。
人便是这样,当自己痛苦时,看着别人快乐,会更加的痛苦。而看着比自己更痛苦的人,似乎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很倒霉,但,我还不是最倒霉的。
这就是人的本性,虽然可悲,但是不可避免。
无辜惨死的少女们在地下待了那么长时间,她们的恨早已经融入骨血,一旦铁棺放开,便会膨胀开来,充斥这地下河的每一个角落。将所遇见的一切,都拖入无边的黑暗。
黑色雾气渐渐地都围绕在了铁棺表面,像是一层薄薄的黑纱,将棺材的上半截密密麻麻的裹住。
大家都盯着棺材不动,连呼吸的声音都放的轻了,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走神。
古熙站在我对面,不用错过视线就可以看见他,自从遇见了林良他们之后,我觉得他便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出具体的问题,甚至于,他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着脸。
我觉得靳宸可能发现了什么,但是这个当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即便是想和他互通点消息,也没有办法。
那铁棺材,本来是用铁索绑的结结实实的,每一根铁索都是由三根拇指粗细的铁链缠在一起,八根铁索基本上将箱子快要裹得没有缝隙了,虽然没有明锁,但是即便最厉害的逃脱专家被关了进去,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而我们,刚才我还在想,他们要开这个箱子估计要花不少时间,没有液压钳这样的专业性工具,单凭人力想把这铁链弄断打开箱子,真是不太现实。
但现在我知道他们并不需要这么做。
黑雾一圈圈的将铁棺缠绕,那看似是没有实体的灵魂,却像是蕴含了不可知的力量,在肉眼可见的时间中,那些坚固的人力绝对没有办法的铁链上出现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缝.
那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冰,被人敲了一锤子,然后,坚硬的面上便出现了一丝丝一缕缕的裂缝。
虽然那裂缝细小的微不可查,可烟雾却是无孔不入的东西,虽然面前的一切是那么安静,可配上无数凄厉绝望的惨叫和咒怨,却仿若是一处残酷的战场。
我们都安安静静的站着,此时,连大头也好奇的将眼睛上的布扯掉了,不过看着我们的神情可怕,所以耳朵还塞着。
没有声音做背景,面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团黑雾绕着铁棺。大头的神色有些犹豫,手指在耳朵上摸了摸,还是毅然的放下了。
好奇害死猫,我现在觉得,有时候胆小一点也并不是坏事。但是一旦已经开了头,恐惧也会像是毒药一般让人上瘾,我们一眨不眨的盯着铁棺,但是谁都没有逃走或者闭上眼睛的念头。只是非常急切的想知道,后面会如何?
终于,在黑雾的缠绕中,几声并不清脆的响声,坚固的铁链终于四分五裂。一截截的掉落在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铁链断落后,黑绿色的铁棺上漫起一阵淡淡的金光,黑雾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的往后退了退,随即又冲了上去。
黑暗一点点侵蚀了金光,沿着棺面上的血迹,终于一点一点的挤进了铁棺之中。
铁棺依旧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像铁链那样四分五裂,但是那些黑雾,却是像被里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渐渐地消失了。那些凄惨的地狱之声,也随之消失了。
就在此时,林良两步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本书来,啪的一下盖在了铁棺上。
然后,他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解释,大头左右看看,觉得事情好像差不多完了,也拿下了塞着耳朵的东西。
然后呢?我们一起看着林良,等着他说话。
林良看了看腕上的表,道:“大家都累了吧,歇一会儿吧,等十分钟。”
感觉一下子大起大落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我们刚才一直绷着的神经,在他一句歇一会儿中一下子放松下来,几乎感觉要站不住。
算起来,我们已经在水中站了有半个多小时了,虽然说湖水并不怎么冷,但毕竟不是温泉。刚才紧张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个回过神来,只觉得两腿都僵硬的发痛,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下湖的时候,是扶着铁链的,如今铁链断了我们没有了拉扯。谁也不敢大意,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勾肩搭背的慢慢往岸上走。
我的水性算是不错的,身体自认也很不错,可此时也还是觉得有些虚脱的感觉。也不管熟悉不熟悉了,一边搭着罗二,一边搭着靳宸,慢慢的往上走,好在这岸并不高,撑上去以后,大家统一动作的,连身上的水也顾不上抹一把,仰面躺在地上喘气。
确实是太累了,翻上岸后,我便喘着粗气闭上了眼,林良说可以休息十分钟,就算是睡不着,总是要闭目养神一下。
因为很累,所以不太想说话,虽然我心里还有无数个疑问,但也不急在一时。
不过明显的大头是真的急了,因为从头到尾,只有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他就傻傻的当了一回苦力,知道刚才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什么事情,却无从想象了。
我听着大头在耳边问,但是一时没有人回答他,想来别人跟我一样,现在只想一点儿力气都不花的好好躺一会儿,别说嘴巴不想动,连脑子也不想动。
可能是因为刚才真太累了,我只是想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一会儿,可是闭上了眼睛,听着大头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话,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说睡着了也不准确,应该只算是打了个盹,并没有睡得很熟,一直在半睡半醒间,直到听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起来。
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人说话,连被风吹着湖水打在铁棺材上的啪啪声,都没了。连彼此之间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算是没有人说话,没有风吹过,但是,我们躺的都非常近,彼此之间,不说可以听见心跳,但是一定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而且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所以大家的呼吸声都比较重,罗二还带几声咳。
但是这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的令人觉得恐怖。
我猛地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睁开眼。
坐起来后,我又深深地闭上了眼。
我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的,但是身下的触感,明显不一样了。
我能感觉到身下所触,坚硬而冰冷,而且还是湿的,虽然我一身衣服基本上也是湿的,但是地上全是水的感觉还是很明显。
刚才那一睁眼,我觉得自己要么在做梦,要么一直没醒。
我已经不在岸上了,而是,坐在铁棺材上,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我闭着眼,任心跳在这一刻如雷鸣一般的响着,心里默念,我一定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
但是我骗不了自己,身下的感觉,是冰冷的铁。手臂稍微往外探了探,是悬空的,我不愿意相信,但是我知道,再往下去,便是冰冷的湖水。
背上有个什么东西感觉咯着,我有些颤抖的反手去摸了一下,往上一抽。
睁眼一看,正是林良放在铁棺上的那本书,刚才我没有细看,如今看来,是本佛经,是古老的线装,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灰扑扑的还有卷边。上面的字,也不是简体字,三个字里除了最后一个经字我认识,其他都是越看越茫然。
如果说,从刚开始看到莫小烟的时候,我心中是恐惧的,是绝对的恐惧的,那么现在,渐渐地升上一种愤怒。
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的地下河,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盯上。仅仅是因为出生年月的问题吗?我相信那年那日那时出生的人多了,也从没听过,那是个易招鬼的生辰八字。
这一刻,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从铁棺上站起来,四下看着的,大声道:“莫小烟,你出来,你不是想害我吗,躲起来算什么?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办法拿我怎么样,对吧。”
冷笑了一声:“你只是个女鬼,除了白白迷魂阵,还有什么本事。”
周围鸦雀无声,我想想一般来说,对待敌人应该是软硬兼施才行,何况这个人还是靳宸的妹妹,也不能一味的凶狠恐吓。
于是又放软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找我,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是靳宸的妹妹,我是他的兄弟,如果可以,我想帮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