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旭日东升
“是该愧疚……”
若真心相爱,怎会知道宁致远身体内的毒因何而来而不彻查,极力掩埋那一段过去的皇上,是该对宁致远愧疚。
“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一晃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若是我的锦和还活着,只怕也是与致远长得一样大,依依,我并非是不争,是争不得,你一定要好好劝劝致远,别让他走上了歪路,就算不为他为了你自己,你也要好好劝劝他,后宫的这条路实在是太艰辛了!三宫六院佳丽三千,入了这座皇宫,连你自己,都不再是你自己了!”
燃着的炭火迸溅出了几点火星,乃左右摇摆的幽蓝火焰散发着炙热的温度,一股子煤炭味飘散在空中,将这本就狭促封闭让人烦躁的空间弄得更是让人焦躁。
陈妃怔忡的看着那随着热气而上的火星,神情专注不见悲喜,幽深的目光散发着她活了近四十岁积累下来的沧桑韵味,突然的沉默让杜依依有些不适,她搓了搓双手凑到了火炉子上,炙热的温度将她心头那股躁动平息。
最后,她有些不合时宜不合规矩的问起了陈妃的儿子锦和。
锦和是陈妃唯一的孩子,生下来不过两个月就死了,之后陈妃再无所出,这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也曾让对生活泰然的陈妃情绪低沉好几年,但幸运的是陈妃还是走出了阴霾困境,宫中不乏生下来就死去的孩子,陈妃的这个孩子不过是其中之一,比之那些被人阴谋杀害的孩子,陈妃的这个病死的孩子并没有在后宫掀起多大的风浪,若不是陈妃如今依旧身份显赫,根本就不会记得当初宫中还有一位i叫锦和小王子。
“锦和若是没有走,现在致远该是叫他一声哥哥,可惜,他福薄。”
陈妃平静的脸顿然黯淡,嘴角的笑容也愈发的苦涩了起来,这样一个无需为了家族卖命拼命打拼也无需为了儿子去争取未来与人争夺的女人,这个死去的孩子可说就是她心头唯一的创伤。
锦和是怎么死的……这句话被杜依依咽回了喉咙,在这个时候问起这样的话,实在是对陈妃不敬。
“致远现在在内阁,陆首辅是德高望重的文坛泰斗,致远跟着他能学到许多东西不会有坏处,陆首辅也是你义兄沈客的岳父,听说致远也曾与皇上说过想要拜陆首辅做老师的事情,好学是好事,在内阁也确实是能学到许多东西,但致远的身体不易操劳,等朝堂稳定了下来,你该是好好劝劝他让他辞了这官职才是!现在太子去了陕西监军,晁王与肃王正是趁机合力对付太子,致远搀和了进来,怕也就是个两败俱伤,何苦呢?当初皇上为坐上这个皇位做的努力,我都是看在了眼里的,要做君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嗯,依依明白!”
之后的对话便都是陈妃喋喋不休的交代与传授一些夫妻之间相处的必修知识,一夜的时间十分漫长,等到陈妃终于是觉得口干舌燥肚中空空脑子里再也无话可说的时候,黑幕还是一样的黑,大堂外的寒风依旧是听得见。
这暖阁里是没有软榻可休息的,陈妃让凉燕去听雨宫取来了纸墨笔砚与几本佛经,就着那张黄梨木桌子与昏暗的灯光就抄写起了佛经起来,杜依依闲着也是闲着,坐着又是尴尬,于是也就取来了纸墨笔,与陈妃一同抄写起了佛经。
生僻的文字与涩口的句子让杜依依实难体会出佛家的慈悲,陈妃倒是一脸平静不知疲倦十分投入,杜依依的动作慢,陈妃的动作也很慢,望一眼窗外还是漆黑的夜,杜依依学着陈妃一般静心贯注,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一篇篇佛经中,除了中间实在是累了起身到院子里走走之外,杜依依都是与陈妃面对面而坐全神贯注的写着,时间过得飞快,用一夜的时间换来脖子手腕的酸痛与那一叠佛经,连着杜依依这般浮躁的人居然也是安下了心。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也有向佛之心,致远实在是有眼光好福气!”在一叠佛经里抽出了几张看了看,陈妃赞赏着杜依依这一夜的劳作,让凉燕拿着这些佛经去了大堂烧在了灵堂前。
“等这天再亮一点,棺椁就要运送出皇宫了,依依你去叫醒宁萧,别让她错过了时间!”
明月已经只剩了天边的一抹黯淡无光的弯月,天色朦胧,下了半个月之久的暴风雪终于在昨夜停了,虽说深夜已经过去,但白日还没有到来,黎明时分,是月将隐日将升的时候,虽说皇上让礼部按着祖宗定下的公主葬仪入葬,但在设灵堂与出殡的环节却自作了主张,今日一早,在旭日未升百姓安眠之际,大公主的棺椁就要悄悄的送出皇宫送往皇陵,最终黄土覆没入土为安,杜依依不敢耽搁,立即就去了后院叫醒了宁萧让她起身梳洗去看大公主的棺椁最后一眼。
黎明时分宫门未开,就算是有人敢悖逆皇命前来送葬也出不得门,不过今日早早起了床的宁致远却守在了他早打听到了的抬棺的路线守在了这棺木必须得经过的一处大街的小巷口,他们几兄妹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好说也是兄妹一场,所以他到不讶异会在这里碰到了晁王肃王,平日一见面必然就是明朝暗讽不得消停的急兄弟今日却是安静得很是一致保持了沉默。
天色每一刻都在变化着,但时间还是太早了,除了几家卖早点的小铺子开着门街上根本就看不到人。
公主殿,抬棺的那几名虎背熊腰的健壮男子在一名太监的带领之下匆匆来到了公主殿大堂,小心翼翼的抬着棺木搁在了他们带来的那几根系着麻绳的红木上头,将棺木固定,才将两根粗实的木棍子插在了麻绳里头。
抄写了一夜的佛经早已变成了火盆里的灰烬,只待着一阵风就要飘扬而起,太监与陈妃小公主杜依依行了礼,抬棺的汉子齐声一喝抬起了棺木,就随着太监出了大堂,陈妃呆着啜泣着的小公主与杜依依跟在后头,一直将棺木送到了城东门才停住了脚步。
性命的脆弱,生活的现实,是这三日不眠不休下杜依依学到的一堂课,这个曾让她也叹一声窈窕淑女金枝玉叶的大公主,就这么,在他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向着那就将要冉冉升起天边开始冒出了霞光的东方而去。
小巷口,宁致远宁朝戈宁承幼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从远处而来的棺椁,眯着的眼眼睛慢慢张开瞳孔渐渐放大,那曾安静的称呼着他们皇兄的大公主,已经不过是与世隔绝躺在棺椁中即将被黄土掩盖会腐朽的一具尸体,此刻他们的心情异常的沉重,猖獗的寒风吹入眼中,将这一双双睁大的眼吹得通红。
带路的那个太监认得宁致远三人,与他们恭敬行了礼之后,也就默认了他们跟随在后的行动。
一具红棺,三人相随,一步一步,背离皇宫,走向旭日,离开了这座喧嚣的城池,护送着这个妹妹去了安息之地。
城东门,一直缠着白布的手放下了马车帘子,那具红棺与三人被旭日拉长的影子渐渐没入在帘子那端,带着帏帽的女子坐正了身子,向着车外的车夫淡淡说道:“走吧!”
下了半个月的暴风雪,终于,是以一轮旭日的到来而成为了过去的旧时光,瑞雪兆丰年,这一场曾下得让人几乎就要绝望的暴风雪,应证着来年的丰收,当温暖的阳光穿过了厚厚的高丽纸撒进了屋子,穿着厚厚的棉袄在屋子里蜷缩了好久的小孩都欢笑着出了屋子,三两玩伴一起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地打起了雪仗,阳光与黑暗的分界线是灰色与金黄色的,金黄的阳光与这一场预示着丰收的雪,让打扫屋子的妇人都在念着上天保佑,让那些从暖被窝与美娇I娘的酥胸中起来的大臣都是一扫多日的阴郁欢欢喜喜的进了宫。
大公主的死,没人可以盖棺定论就是伏虎军变的终结,毕竟杨家人还在逃,很奇怪,秦家人陈家人都被那一队让安孔郭书德心惊胆寒的黑衣人抓回来,惟独这杨家人却是像是石沉大海一般难觅其踪,没人知道这些人去了哪里,他们消失了,皇上自然不会接受这一结果,而顺带着这一结果提出来的,又是一个让大臣魂飞胆散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