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如今的局势,已经再经不起变故了,若是皇上再有行动,那必然就是秦国公一家的覆灭,若是秦国公等人再有行动,那必然就是京城动乱,颜柳忧心忡忡,而颜行禄现在眼中心中都是杜依依,根本就没心思去想京城的局势,一回到了屋子里倒头躺了下来,这屋子虽无人把守,在这院子之外却是衙役严密监视,颜行禄已经有了一次失败的经验,在城门未开之时也不敢有轻举妄动,着就这么等下去,就是他眼下的打算,如今,真的要回京了?
若是回京,那就意味着自己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明白杜依依,她绝不会这么甘心回到京城的!若是她再逃,若是再逃成功,会不会就是与自己渐行渐远?可京城里的是自己的兄弟!
没有喜欢这种两难的选择,大多的人在这两难的选择中也都无法做出选择,兄弟与女人!这是一个亘古就是纠结在一起的话题。
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心潮翻江倒海,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杜依依本就不属于自己,就算自己一味执着也不会属于自己,既然如此,与其守着自己的遗憾,还不如去试着救一救自己的兄弟!
这两日夜里的艾城上空,总是能看到飞鸽,这些飞鸽乘载着一些人的希望,在京城艾城之间飞翔,阴暗潮湿的牢房有一个小小的窗口,是用于阳光洒进来的,犯人根本就够不着,但却能通过这知道外人的天,今日,眼见着欧阳义被定罪押下去的周雁南正倚着大牢的拦珊站立着望着外头天空里偶尔会扑翅飞过的飞鸽。
今日,若不是那把先皇次赏赐的宝剑送到,他也许就可今日的欧阳义一般,将要家破人亡送往崖州,可如今,也许等待着他的极有可能就是无罪释放,权力,就是这样的东西,他并不蠢,与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皇上为敌,就等同是自断前程,他这么做,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今生今世,也不会说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有了富贵一世荣华还要如此?为什么他要选择一条与皇上作对的不归死路?
他这一生,都将守口如瓶!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身居何位,也许,除了他那些不可告人的记忆与一块象征着自己身份的令牌之外,没人知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皇上集中兵权,将功勋世家手中的兵权逐一剥夺大力培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进入三军宣扬皇帝的仁政爱民,这些动作,现在都取得了不错的反响,在临安侯叛变之时可说正是他们这部分人发挥了作用,他们这些人都是在暗处的,当然在不久的将来,他们都将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与官职走到太阳下,现在的他们,大多保守着自己的另一重身份进入三军与皇上严密关注的地方,有的身居高位暗中替皇上办事,有的暗中监视功勋世家与权贵王侯的动静,将其汇报给皇上,让皇上得以坐镇皇宫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他,当初,就是奉了天子的命令,取得了宁王的器重获得了宁王的青睐,成为了宁王的东床快婿。
他们这群人,就是锦衣卫!
锦衣夜行的皇帝侍卫!洒落在无人知晓的各大角落,在皇上需要的时候,为皇上发光发热乃至是奉献自己的性命!
这是他们的使命与觉悟!
陈福、杨鹏、欧阳义、他,都是如此。
颜柳饶肃可以将欧阳义发配到崖州!皇上也可以将他们救回!他们是直属皇上管辖的人!可说,才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行走,代替天子在天下行走的人!
皇上要推行新政,谁也不能阻扰,皇上这就是要借他们给天下富商权贵树立一堵墙,让他们知难而退,五十一条人命,他们并不觉得罪恶,因为他们由始至终,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五十一人换得新政早日推行,值了!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如同皇上,如同他们,为了天子,他们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性命,亲人,一切,秦国公等人的反抗,不过是昙花一现,过了五年,十年,谁还会记得这么一桩事情?所有人,只会感念皇上的仁政爱民对他歌功颂德,而隐藏在黑暗中的他们,会觉得与有荣焉,这将是由他们一手构建的广元盛世。
皇上,就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就如今日一般,也许永生永世都只能生活在这种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但他们甘之如饴。
他们一点一滴小心翼翼的为广元盛世努力拼搏着,可他们现在绝对想不到,有人却已经在谋划着如何推翻他们的信仰的江山,这些人同样隐藏在黑暗中,是一颗复仇仇恨的种子。
有人查过,沈客投入军营时报的户籍是幽州城外的一处已经被山贼屠杀殆尽的沈家村,而沈客在有了权势之后,也确实大力着手剿灭幽州山贼,全无破绽,他就是那个穷山僻壤里出来的不世少年,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若不是他找到陈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陈印更不知道天子信臣沈客,居然会是故人之子,仇恨的火焰再一次次的被皇上的冷酷无情激发之后,陈印与沈客不谋而合,就此,酝酿出了这么一场争斗。
比之沈客的心慈手软徐缓图之,用沉迷女色这件外衣隐匿自己心迹多年的陈印更是急切,对沈客来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在一时,可对陈印来说,他不是要报仇,而是要保全自己与自己的家人还有先祖打下来的基业!所以,对陈印来说,这么一场变故,就这么的迫在眉睫。
刘大夫,一直就是他的人,早在去年老夫人发病的时候,他就已经留了这么一手,没有秦国公,以他的能力不足以成事,秦国公与老夫人的一段苦恋,是他轻而易举就可以钻的空子,而今,就如他所料,老夫人死了,秦国公怒了,一场变故,就要来了!
当年先祖驰骋沙场的马早已老死,披荆斩棘的剑也早已生锈,他不已先祖之名作战,只为自己博一个可能的将来,何为善?何为恶?圣人难断,他陈印亦然难断,既然皇上已经辜负了功勋老将,再一错又何妨!
夜色将近,骑马走在城外官道上的陈印,仿佛已经闻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那是属于自由的味道,他方才从牛釜山回来,代替沈客成为了那些草原人的领头下了命令,今夜,就是行动之时。
秦国公的军令早已传到了天险山,那里有他的心腹,动员三军不愁无人,而陈印在姚州并州的心腹一已经行动,杨雄率在京城北面齐州的心腹也已经领着一万兵马赶来,这已经是沧明公唯一可以放心大胆调用的力量了!
城中兵马被皇上控制,他们的计划,就是乘着夜色攻城,占领了京城,后续人马再次赶到增援,这一场大事就可成了,而皇上而掌握着兵马,可他太器重沈客了,大都督府的兵马分散在全国各处,一时无法调集,而大都督府那一支三万的兵马,均是听令于沈客,沈客不在,皇帝去何处寻一个领兵的人?而五成兵马司的散兵又如何是秦国公的重兵的对手,此次沈客不出手,也是为了他的身份考虑,更也是为了他们一旦失败之后留有最后的复仇种子。
天色蒙蒙,眼看,又是一场雨要来了!
沈客没能回来复命,皇上终是没了迎接国师的心情,郁郁的在寝宫里坐了一下午,还是在城门口苦等的宁承幼来了消息,说国师现而今还未进城,在他回京的路上,正好是遇上了一拨山贼,虽山贼被斩杀殆尽,但国师扫地优惜蝼蚁命,于是便就在那里为山贼诵经,一来,却又耽误了进京的行程。
皇上正是好不烦恼之时,听得这一禀告,一张脸又是乌漆抹黑,还是宁王劝说了几句,才让皇上收住了火气,宁王正是惦念着与宁承幼比一场,皇上也不愿聒噪的宁王扰了他的清静,于是便就让宁王随着宁承幼去了。
沈客平日可不是渎职的人!书如海派去探查的人也一直没有结果,等了这么久秦国公身亡的消息还是没传出来,反倒是那位老夫人死了!今日的事情,可着实波谲诡异得紧。
“皇上,眼看今晚是又要下雨了!沈将军恐是有急事耽误了,您就早些歇息吧!”书如海恭敬的奉上了一盏茶,又往香炉里添了一块龙涎香料。
“再等等,你派人去了沈府了没?”皇上呷了一口热茶,驱散了心里的阴寒。
“去了!沈夫人也没收到沈将军的消息,定然是有急事耽搁了,这京城里难道还有人敢对沈将军不利?”书如海也知道皇帝在担忧着什么,皇上向来多疑,此番各方面都没有消息,有正是如此紧要的关头,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莫说是皇上,就是他这一日也是提心吊胆的紧。
“怕就怕,有人会对他不利啊!再急的事情,又哪里比得上复命重要!”皇上俯首嘴唇就在茶盏边沿,正要饮茶,听得书如海的话就停住了动作,热气冲在他的脸颊上,让他干涩绷得紧紧的皮肤滋润了些许。
“那老奴,亲自去探探?”书如海悄悄瞄了一眼皇上的神色。
沉吟片刻,皇上点了点头道:“去吧!”
书如海垂首顺眉,带着四个宫婢走出了宁元宫,皇上依旧还是对着灯光发呆沉思,一脸的忧愁。
“皇上,朱统领求见。”一名太监踩着小碎步跨过了门坎走了进来。
把守城南门的朱统领?皇上一鄂,让太监将人带了进来。
朱统领乃是负责城南门的盘查与防守的,虽军阶不高,但却身守要处,可说也是京城安稳的定力之一。朱统领一身盔甲上满是灰尘,可见这一路,他是赶着来的。
“见过皇上!”
“平身。”
“皇上,卑职有要事相告,事情紧急,在大都督府与沈府均寻不到沈将军,所以才自作主张僭越前来禀告。皇上,沧明公的家属,今日傍晚时分除沧明公之外举家出了城。”
举家出城?皇上揪着的眉头又是一紧,只是一瞬,脑子里却闪过了千万种想法,朱统领瞄了一眼脸色幻变的皇上,又是紧张恭敬的低下了头。
沉默良久,皇上的脸上才算是恢复了过来,他垂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加派人手看守城门,有任何异动直接来报!”
“是!”朱统领一抱拳,恭敬退下。
皇上眼眸一转,浊黄的眼白已经通红,“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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