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义先前还是泰然自若的神色在听到三十大棍的时候迥然色变,在衙役押住他的双手的时候更是厉声高喝了起来:“屈打成招,算什么为民伸冤,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纵然欧阳义声音高亢尖锐四肢扭动面目扭曲,堂外的百姓却无不是拍手称快,就是那几个平日受了他们不少气的衙役,也是快意的拿起了那根粗实的棍子。
平日都是自己欺压他人,何时有得他人会这般为难自己,欧阳义看着那根从自己面前划过的棍子,声音更是锐利了起来。
四个衙役将欧阳义的四肢紧固,就算欧阳义狼狈挣扎,也还是被四人稳稳的按在了板凳上不得动弹。
拿着棍子的衙役欢快的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搓揉之后,高高举起了棍子。
欧阳义声声高呼悲催异常,一旁站着的周雁南悻悻的抽了抽嘴角,跪在地上的陈福杨鹏更是微微抖了起来。
就在棍子要落向欧阳义的屁股落下之时,堂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高呼:“大人手下留情!”
堂外围观百姓闻声齐齐回头,在看到那喊话之人的时候无不是自觉胆怯的向旁一退让开了一条道。
来者可谓是欧阳义的救星,本是急得啊啊直叫的欧阳义仰头看到来人,顿时高兴的喊了一声夫人。
这位打扮华贵的妇人的出现,让这里里里外外除了颜柳饶肃之外所有的人都改变了神色,方才欢喜的咽下了自己的欢喜,跪下颤抖的陈福杨鹏更是霎时就露出了笑容。
“何人胆敢擅闯公堂?”饶肃一摆手,两侧神色讶然的衙役就立即拦在了这位妇人的面前。
“大人,民妇乃是欧阳义的妻子,擅闯公堂只是迫切之下无心之失,还请大人恕罪!”妇人盈盈福身,担忧的目光落在了正是被衙役按在了板凳上的欧阳义身上。
“夫人,夫人你来得正好!”欧阳义得意的笑了起来,与方才慌张狼狈的欧阳义宛若两人。
“欧阳义之案与你无关,家属在堂外听审,不得登堂!”饶肃一拍惊堂木,神情泰然坚定。
“大人,民妇有一封信,还请两位钦差大人一观!”
妇人不慌不忙,在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封书信。
这封信的出现,让本是得意洋洋扬眉吐气的马观在心里咯噔一声,险些就没腿软瘫倒在地。
饶肃与颜柳对视一眼,又瞥了一眼跪在堂下的几人。
随即,他让其中一名衙役接过了书信。
……………………
堂审的动静,已通过在堂外围观的百姓四处流传,成了茶馆饭馆酒馆等一些百姓聚集的地方人人谈论的话题,往日威风八面作恶多端的欧阳义在颜柳饶肃手中犹如狼狈的丧家之犬,百姓无不是畅怀欢喜。
此事的客栈内,坐在里屋的宁致远也已经在那个伙计与秦淮的谈话间知道了现在堂审的进展,这封书信,不用想也该知道是来自哪里,现在颜柳饶肃并没有这件命案的证据,现在堂审这四个人对艾城百姓来说是同等重要的大事,对京城的权贵来说却是随手就可摆平的小事,多他们来说,这么明目张胆直接的干涉颜柳饶肃审案也更不会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封信,定然是由昨夜的那些飞鸽从京城带来的了。
伙计得了秦淮的赏钱,又是喜滋滋的奔去了府衙听审。秦淮随即关上了屋门,走进了里屋。
这件案子牵扯甚广,就是杜依依也不由得对此起了兴趣,从那伙计的话中可得知,这颜柳饶肃二人肯定是冲着这四个人来的了,这四人背后靠山坚如磐石而颜柳饶肃的态度却是如此坚硬,足以见得他们背后又是谁在给他们撑腰。
十年任皇上长剑披靡,今日那些功勋世家总算是有了动静了么?
“这位欧阳夫人,是秦国公的妹妹,平日与秦国公的关系也十分亲近,两者之间的来往也十分密切,秦国公又是镇国侯的岳丈,秦国公镇国侯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气连枝了,这次父皇既然下了这样的决心,秦国公的这张老脸,这次是全要毁了!皇后是精明得很的人,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做!那四人之中居然还有宁王的女婿,现在的宁王,肯定也是火急火燎的往京城去了,这下子,京城是有得热闹了!”
宁致远一手撑着额头,啧啧感叹着又笑了起来,镇国侯背后牵扯到的是皇后与宁朝戈,虽说这剩下来的四大功勋世家还有些底蕴根基,但要跟皇上硬碰硬,那简直就是自找苦吃。
“殿下英明,现在的京城,只怕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秦淮憨笑的说着。
“艾城命案轰动京城,颜柳饶肃两人却拿着这四个人不放,父皇的意思不用想也都知道了,秦国公也是老糊涂了,父皇此举并不是要为艾城除害,而是为了他日后的新政杀一儆百,秦国公宁王是出头鸟,可也一定不单单只有他会淌这趟浑水,背后的人肯定更多,所谓法不责众,他们就是认定了父皇不敢在一时处罚他们,父皇十年也才铲除了五个功勋世家,原因也就是他们都把持着大贺的命脉不敢轻举妄动,狗急了也跳墙,可别再出一个临安侯才好啊!也不知这次,父皇会如何对待……”宁致远霍的一笑,扭头与一旁的杜依依挑眉说了一句话:“这次沈客,可是有得忙了!”
“京城这样的热闹又看不到,你这么高兴做什么,秦国公虽是镇国侯的岳丈,可皇后可是精明得很,哪里会让镇国侯淌这趟浑水!”
杜依依拱了拱鼻子,偏过头看向了花窗。
宁致远呵呵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可这样的机会,也不是算都会放之不理的,老二要当太子,还得靠镇国侯秦国公,父皇铲除功勋世家这也是有目共睹的,这镇国侯秦国公一失势,太子之位老二想都别想,明里不敢有动作,暗地里却也是说不准的,这么一场难得的好戏,怎么能不高兴呢!”
“皇上就不怕逼急了这些人,又闹出谋逆之事?”杜依依这就不由得想起了临安侯。
“现在军权已经在父皇的掌握之中,就算谋逆,父皇也是有恃无恐,还正好是给了父皇一网打尽的机会,李国公山尚且是保住了一家妇孺,可当初的临安侯与清平侯,却是连个坟包都没一个,要说父皇目光真是毒辣,看准了沈客,就用得这般顺手!”
宁致远扼腕感叹,杜依依却是一声冷哼:
“沈客五年前参军,到现在官至骠骑大将军手掌大都督府,有皇上的青睐提携不假,更多的也是他有真本事,皇上看人的目光准也是他的本事,这不是你能嘘唏得来的!”
“如此良将可为我所用,好用得着我唏嘘?与功勋世家又牵扯,看着是益处多多,可惜啊!现在时来运转啰!”
说起这原开国之时封的十大公侯,杜依依又来了兴趣。
“安国公、阳明伯、临安侯、清平侯、李国公,李国公与阳明伯均是因为侵地之事而被褫夺爵位毁去铁券流放边关,临安侯清平侯因谋逆而被诛杀九族,那个被皇上最早开刀下手的安国公一家,到底是何罪名呢?现在也不见京城有他的后人!”
“安国公一家乃是死于非命,具体的,也没人知道了,反正一家大小上下,都死光了。”
“死光了?那可是在天子脚下…………”杜依依一鄂,顿时在宁致远满是感慨的神情里明白了过来:“天子脚下天子行凶,难怪这样的案子却是石沉大海没人敢提起!”
宁致远摇头扼腕,嘴角的笑容也消逝无踪:“那时候还是闹出过一些风波的,但都被父皇压了下来,那时的几位公侯都选择了明哲保身,却都不想今日这祸事会延绵到他们的身上!安国公一事一晃就是十年,当年我也还只是九岁整日被关在屋子里养病的稚童,一晃,就是十年了…………”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皇上如此毒辣,怎能当得了明君之称!”
宁致远说话也对皇上带着调侃之意,杜依依也无需刻意将皇上奉若神明,加上听闻此人间惨剧一时感慨,就不由得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善恶黑白,一言难尽,也唯有留给后人评断了。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有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是君王无情,是不能有情,若不是父皇杀伐果断,现在被人钳制的,就是他了!自孔孟之后,当时已无圣人了!”
杜依依对宁致远的话嗤之以鼻:“莫以十功抵一过,黑既是黑,白既是白,功过不可同语,临安侯清平后阳明伯李国公还尚可说是罪有应得,但安国公如此死于君王权术,实在是悲惨!你是人子,自然向着皇上。”
宁致远也无意与她去争这是非难明的事情,只是脸色一秉,莫是严肃的道:“早就知道你胆大妄为,却不想你还这么口无遮拦,安国公一事,以后不要再说起了,也不要妄言评论父皇,不然父皇动怒,谁也保不住你!”
“我也知道性命要紧。”
杜依依赌气的顶了一句,心情沉重了起来,这个时间,连话都是不能随意乱说的,不然被抓了扣了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就足以让你斩立决!天子为尊,皇族为贵,权贵显赫,要在这样的世界说自由,实在是滑稽。
这里没人关心所谓自由,只关心自己能不能活得好,果然更好更好超乎一切的好!由此,贪嗔痴,就主导了一切。
大堂里,气氛僵硬空气凝结,这封书信,让所有人都生出了一份恐惧。
书信已经由颜柳饶肃一览,就如饶肃猜想,这封书信从京城而来,乃是秦国公亲笔。秦国公乃是功勋之臣,莫说是大理寺卿饶肃,就是在太尉颜柳面前也有足够的话语权,如今秦国公恩威并重,今日他们若是再审下去,得罪的就不仅仅是秦国公了,镇国侯,皇后二皇子还有那些早就抱做了一团的二皇子党羽那些同仁,都会成为日后的敌人。
但此次前来艾城侦查艾城命案,饶肃不再只是大理寺卿,颜柳不再是地位尊崇而无实权的太尉,他们是钦差,天子差遣指派,可说,见他们,就如今天子,他们传达天子的所思所想,就算是秦国公,也只能言辞委婉多面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