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灵堂
“回睿王府!”
她生是睿王妃,死也是睿王妃,不管沈客已经沦落到了何种境地,这个丧礼他要为她办!
常公公早接到了书如海的吩咐除了要防止宁致远自残或者发疯之外任何事都得随他的意,所以他叫来了十位禁卫,让他们抬着棺椁出了宫。
棺椁一直没有盖上,让人厌恶的腐臭让路人纷纷避退,宁致远没有坐轿没有骑马,而是让百姓无不诧异的坐在棺椁之中。
艳阳已经开始展露头角,那张肿胀发紫的脸看着很可怖,但唯一一个能看到这张脸的人却一直在盯着这张可怖的脸看着,她已经死了,马上就要入殓下葬,就算是一张已经变形的脸他能看的时间也已经不多了。
睿王府里,早收到消息的青澜已经带着人在府门口等候,杜依依乃是戴罪之身被赐死,按这来说是不够格在睿王府大摆灵堂的,除非是有皇上的特批,在没有皇上的特批下来之前,谁也不敢妄动。
青澜自年幼认识宁致远如今已经有十多年,曾见过他的狠毒寡情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居然也会垂泪悲痛,棺椁之中,他就坐在她的脚边,尽管尸体散发着阵阵腐臭他却恍若闻所未闻,那双曾不止被一个人认为眼神轻佻的桃花眼已经没有了往日熠熠光彩,憔悴的脸庞消瘦见骨,尽管这张脸依旧完美,但却已经宛若两人,能摧垮一个人身体的是病,能摧垮一个人一意志的是心死,宁致远重病过后,已经心死。
“王爷~”青澜福身行礼,禁卫将棺椁放下,宁致远一动不动的坐在里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棺椁里的人,嘴角挂着苦涩的笑。
直勾勾的盯着着一具发臭的尸体笑的场面很诡异,不少跟随来看热闹的百姓嘀嘀咕咕的一议论着眉飞色舞,说得更多的还是关于去年的那件事情。
有人说,沈客逃亡生死不知,杜依依下狱生死茫茫为沈客殉情,睿王娶妻不过一年丧妻遭受打击精神受挫。
人群中有人轻蔑的嗤笑,有人讥诮的嘲笑,对一个声名早已败坏的女人,他们不会给予一丁点的宽容。
宁致远走出了棺椁,看也未看青澜一眼以未亡人的姿态走在队伍前头,在队伍进入睿王府的不久,睿王府挂出了白幡,更有几人快马加鞭出城去往了灵隐寺请高僧。
杜依依还并不知道就在离着她不到五百米距离的地方,被她认为已经死去的人正在为她大摆灵堂,此时的她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虚脱右臂烧伤形同废人,他们被移到了另一座院子,让她期望的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并没有到来,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烧伤唯一的好处是宁朝戈终于对她没了兴趣,除了每日到这里走一趟看看他们的情况之外杜依依担心的事情再没有发生了,熊黛姗也没有再来了,她只在新换的婢女口中知道之前那几位婢女已经死了。
五城兵马司虽被压制,但在锦衣卫抽离的这段时间五城兵马司也难得的扬眉吐气了一回,丁彦祥素来不畏权贵,曾因二女儿婚事与皇后结怨的他在对那位被睿王举荐上来的年轻人进行了长时间的考察之后,为两人订下了婚约。
杨哥儿从一位身份低微的士卒一跃成为了丁都指挥使的乘龙快婿,在五城兵马司中的地位自然一飞冲天,但就如同近日三军低沉的情绪一样,在终于能够成家前途无量的时候却也难以高兴起来。
这日傍晚,他被自己的未来岳父叫到了书房,书房里坐在一位颤颤兢兢身形魁梧的布衣百姓。
“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与你相商,这位是守卫皇城西北门的秦禁卫,他来举报晁王纠结兵力控制皇宫欲图谋反!”
丁彦祥说着转头与身后坐着的人道:“这位是我麾下一员副将杨哥儿!”
杨哥儿打量了此人一眼,对这人惶恐的神色到并不在意而是向着丁彦祥问道:“将军认为此事是真?”若非有这样的怀疑,丁彦祥绝对不会叫他过来。
丁彦祥身后坐着的那位魁梧百姓站了起来,慷慨激昂的与杨哥儿说起了他的遭遇:“就在今日中午换班的时候,我们一些兄弟都不见了,找了许久才找到了尸体,我们一些兄弟也因为涉嫌谋杀而被刑部关押,我是昨日请休回家才得以脱离嫌疑,但下午时分有一队人闯入了我家中抓走了我父母,我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现身一路尾随,最后才发现他们进了都督府,据小人所知,刑部与晁王乃是同气连枝,现如今都督府与皇宫乃至京城都在晁王的控制之下,原有护卫人马突然被大清洗实在可疑,小人知丁将军素来秉正,在此时刻小人也只能来求助丁将军了!”
“指证晁王可是要证据的!你可有证据?”杨哥儿瞥了一眼自己的岳父,看他没有斥责的意思,现在晁王确实坐大,但晁王毕竟是太子最热门人选,这样的指证并没有多大的可信度。
“小人没有证据,但丁将军作为守卫京城安定的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应该对皇城的护卫有所了解,我那群兄弟和睦如亲怎会自相残杀?皇城之外层层防护又怎会有人胆敢杀害护城禁卫?除非是有人想要借此消灭我们这些人为他争取机会,现在皇城除了我们西北门就只有东南门南西门东北门是我们禁卫防护,就我所知东南门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了!”
杨哥儿不确切的看了一眼丁彦祥,见他沉默不语才答道:“若没有证据,就算你说的是事情我们也帮不了你,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你也知道因沈将……因沈客一事皇上对我们三军大是不满,这个时候我们五城兵马司若是出面指证晁王,你可知道这会引发多严重的后果?”
五城兵马司现在的处境已经担不起了这样挑拨离间的后果!杨哥儿声音渐高,魁梧汉子熠熠目光渐渐黯淡,晁王权大势大,不但执掌五军都督府,与刑部也是一个鼻孔出气,他们这些低微禁卫如何能撼动这颗大树?
“据我所知你与睿王关系不错?”捋须沉默的丁彦祥突然开了口。
杨哥儿一惊,目光慌乱,他的提升与宁致远不无关系,但平日他鲜少与宁致远在人眼皮子底下接触,这样一层关系应该不会被关注到才是,而且现在涉及到这样的话题。
“能让皇上改变心意的就只有内阁与都察院,你去找睿王谈谈。”
“将军~”杨哥儿对这位岳父做过详细的了解,他说了这样的话,必然也就是肯定了他与睿王的关系了,就丁彦祥与皇后现在的关系来看,若不依附睿王将来必然也落不到好结果,不论这警卫指证是真是假,在睿王孤立无援而晁王只手遮天的时候,也就是一些人做出最后选择的时候了。
丁彦祥及冠之年入伍,凭借自身才干与舅舅在军中地位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经近三十个年头了,经历了丧女之痛辗转过多地驻守的他怎会在意荣华富贵,军人飒爽血性,愈是遇强则刚,他选择了杨哥儿而不是国舅之子张景,就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杨哥儿没再耽搁,离开了五城兵马司的他赶到了睿王府,看到了府门口翻飞的白幡。
睿王妃乃是依罪处死,宁致远如此大开门庭的为她大摆灵堂本就是触犯了律法惹人诟病,让杨哥儿没想到的是,在宁致远失去沈客这一强力支援如山倒的时候,朝中不少臣子居然都来到了睿王府祭拜。
内阁都察院除了少数几人更是全数到场整日未离去。
在此**时候,丁彦祥豁出了身家性命站定了立场,这些与宁致远已经无法分割的臣子也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颜行禄作为新晋内阁大学士,其父乃皇上肱骨,在这群人之中地位特殊,赵其东之子与宁致远关系密切更因沈客一事被羁押至今,孙裴两度辞官,两度返朝,作为朝廷中最冥顽不化是的谏臣,他这次站在了沈客这一方。
宁致远已经脱下了王袍着了素缟,大堂座椅花草均已经撤下,空荡大堂中只有一具棺椁,灵堂已设,香烛已点燃,无人哭泣,无人哀呼,有的只是肃穆静谧。
宁致远站在未亡人的主位,恭敬真诚的与前来祭奠的宾客们弯腰行礼,面色铁青,眼神清冷。
比之捧场的庆贺,祭奠亡灵的安抚更能直达内心,有大臣悼念之后会与宁致远说一句节哀顺变,宁致远也只是躬身弯腰行礼。
万念俱灰,也就是如此了。
秦淮就在灵堂之外接待来宾,见杨哥儿居然单独现身,立即拉着他来到了偏角。
之后,杨哥儿就在睿王府一直留到了傍晚。
傍晚,站了一日的宁致远下令关了府门,余留下来的几位大臣被他叫到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