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侯,你再不放手,萧明轩的毒就要入五脏了难道你连你独子的性命都不管不顾了吗?”建安公主咽呜大高吼,贴在北落斌背脊上的手掌五指缝里流出的都是血水。
萧家,云翎山庄,萧某人,儿子…………
萧峰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看着剑刃上沿着血槽流落于地的血水,这剑既然已经拿起,就没这么容易放下了。
“明轩,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爹,你就让开。”
“爹,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爹,你放不下剑,就让儿子,来撄住你的锋芒。”
大雨刷刷,冲散了声音,却让萧明轩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坚定有力的心跳。
剑,没有锋芒,却斩开了雨幕。
听得兵刃交接的声音,凌茗瑾飞身掠过雨幕,冲到了萧明轩身侧。
萧峰的一剑,劈在了萧明轩左肩头,萧明轩提剑抵挡,但左肩头还是被萧峰的内力震开了一道口子。
除了灰蒙蒙的天与那一处屹立了数百年之久的金殿与宫墙,天地,就只剩下了红色。
鲜血的颜色,仇恨愤怒的眼睛的颜色。
运气,提剑,大喝一声,凌茗瑾奋力挑开了萧峰架在萧明轩肩头的剑,拉着他飘退了几步。
“李老伯,你快去庆安宫。”虽不知道李老伯的身边,但他既然有尚方宝剑,就算得是皇上的心腹,现在的天险山大军应该已经与玉门大军在庆安宫的广场前汇合,大战已经到了火烧眉头的时候,他们拖延住了萧峰,就可为北落斌争取到一份机会。
李老伯没有出声,却用行动给了她回答。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时候,凌茗瑾萧明轩为北落斌争取到了时间,就算他受了再严重的伤,也不能再这地上躺着,李老伯有着一身浑厚的内力,勉强可以支撑着北落斌站起来走到庆安宫去主持大局。
萧峰再狠再疯狂,也不可能会手刃自己的亲生子,在凌茗瑾加入对战后,他的剑已经不在攻击萧明轩而转向刺向了凌茗瑾的死穴要害处。
北落斌建安公主李老伯离开了,三军的身影也不可见了,金殿外还可站立着的,就只剩了三人,萧明轩从未想过,自己还能与凌茗瑾并肩作战,他更没想过,自己今日要战胜的人,居然是他从小到大最敬仰的父亲。
大雨淋湿了天地的颜色,却冲刷不去那一地的鲜红,苍穹掩住了人间的悲凉,却掩盖不住人心的绝望。
萧峰何其厉害,一剑就将凌茗瑾逼得后退了十步,退到了他的剑气攻击范围之外,而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萧峰的手掌,就击向了萧明轩的胸膛。
虎毒不食子,他不能杀了萧明轩,但能让他避过这一场大难。
本就中毒内力紊乱的萧明轩被这一巴掌打中,身子就歪歪斜斜的飘飞了出去。
砰…………………………
无数血水四处飞溅,萧峰虎目瞪了一眼凌茗瑾,飞身冲向了庆安宫。
凌茗瑾不可能会不顾萧明轩的生死,萧峰坚信这一点,所以他大可放心的离去。
这一场大战早点落幕,萧明轩就可早一点解毒,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萧明轩从未想过,自己人生最大的一次败战,是这么狼狈的败在了他老子的手里,还好,萧峰位置看得极准,没让他落在青石板砖上,而是落在了一位士兵的尸体上,死人,血水,冲得去的,冲不去的,呵呵,自己这一生,如何能得完美。
凌茗瑾一个箭步冲到了萧明轩身前,将他在尸体上扶了起来,为他输入了内力震毒疗伤。这一巴掌,萧峰是算着萧明轩的身体状况来的,只是有劲道,但却没有震伤经脉肺腑,剧毒没了萧明轩的内力压制蠢蠢欲动,凌茗瑾这一股内力输入及时压制住,也还有救。
“走,我背你去找药圣。”凌茗瑾想,萧峰那么恨自己却没有伤害自己,就是想让自己救萧明轩一命的吧。
萧峰是萧明轩的父亲,他比谁都清楚,凌茗瑾对萧明轩来说代表着什么。
“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让一个姑娘家背着。”萧明轩捂着左箭头艰难的站了起来,呵呵的冲着凌茗瑾笑了起来。
“要的什么面子。”凌茗瑾虽是在骂,另一边却是拉住了他的手,将他的右手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让萧明轩将大半的身子重量靠在了自己身上。
从金殿广场到庆安宫广场这一段路,很短,但却是萧明轩走得最幸福的一段路,他身受重伤,说话都提不起气,连着走路都要依靠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这在以往,是他最不屑的,可今日,他艰难,却只觉得幸福。他们不能携手白头,但这一条路,他却可以与她搀扶着走下去,虽短暂,却也是幸福。
这么简单而又小小的幸福,让萧明轩只觉得自己嘴巴里的鲜血都是甜的。
他说过的话,是一定要做到的,他这一生,不够完美,但这一段路,却足以温暖他这颗濒临死亡的心。
他是萧家的逆子,这一次,他还是要逆一次。
也许,他成不了让临城百姓敬仰爱戴的萧某人,也许,他不能再看着凌茗瑾的身影默默跟随,也许,他再也无法喝到自己最喜欢的如歌酒。
但,足矣。
庆安宫,两军相逢,就是一场人间灾难。
金殿前的一幕,再次在庆安宫前上演。
雨水冲刷着血水,流进了下水道,流进了护城河,流进了庆安宫广场栏杆外的那一截墙的两只下水的龙头口中。
玉龙喷血水,今日的血,洗了皇城。
藏身在庆安宫中的群臣早已经乱成了一片,再没有人敢探出头打看外头的情况,再也没有人能假装镇定的去宣传晋王北落斌的种种不是。
长公主一身衣裳被雨水打湿,却未沾染到半点鲜血,她的身前,有三层士兵牢牢把守,而她的身后,就是庆安宫,就是群臣,就是皇上。
北落潜之就站在长公主的身侧,庆安宫的屋檐下那一条道是用青石板砖砌起来的,比之前头这一片广场要高出了一截,目光穿过厮杀的士兵群,就可看到广场外头的情况。
建安公主、晋王北落斌,看这样子北落斌已经受了重伤,今日一战的局势,是更不可预测了,李老伯?北落潜之目光停在了稍显狼狈的李老伯身上,他怎的来了?
李老伯来了,那么…………凌茗瑾也该是来了,倒是自己一时疏忽了,聂震耳都来了,凌茗瑾怎地会不来………………
看着北落潜之摇头苦笑,怔怔失神的长公主收回了目光:“你笑什么?”
“皇家无情,但世间总有情义,侄儿是在笑,自己这一生,总算是完美了。”北落潜之低下了头,他这一生,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失败过,从来就没有失败过,这江山,是他不要的,他要的人,可以为了他的安危而不顾生死,有什么,会比这更要让他开心,更是完美圆满的呢?
如此说来,他到算是一个幸福的人,就算是死,也算是幸福的。
只是,凌茗瑾既然来了,她现在又在何处?李老伯来了,北落斌也来了,萧峰却没有来?难道?
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庆安宫的侧殿,询问着聂震耳道:“她呢?”
“回院长,属下随凌科目助杜亲王杀入皇宫,在金殿前广场遇上了正在与护国侯交战的晋王与建安公主还有萧明轩,凌科目让属下带着杜松来让药圣医治,她现在应该还在金殿前的广场。”
“混账,她怎是萧峰的对手,这个蠢女人。”北落潜之愤怒的一拍木桌面,紧紧缠着右手手臂的白布上染开了一团血迹。
“院长,你的手……”聂震耳赶忙拉着药圣上了前。
“你在这里好好看着杜松,却不可让外头的乱军冲进来伤了他,我去找她。”北落潜之呲着牙皱了皱眉,转身离去。
眼下宫中并没有都察院的人,他又走不开,聂震耳虽是焦急,可也无可奈何。
从来都是衣来伸手的人在一夕破产之后,就会知道金钱的可贵,从来都是以武艺以势力压制旁人的人在没了武艺与势力在要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无力。
北落潜之已经不能用右手握剑,他的一身武艺等同于作废,身侧又没有都察院的人,这个时候他想要越过这千军万马,哪里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说,长公主又怎会让他去?
“潜之,刀剑无眼,你还是留在本宫身侧的为好,你的侧妃也是本宫的侄媳妇,护国侯是不会伤了她的。”长公主冷颜厉色,最后一句话更是透着一股狠戾,不管北落潜之有没有心争皇位,这个时候,长公主是不能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范围的。
“姑姑,潜之难以从命。”
“那就别怪姑姑不顾姑侄之情了。”长公主眉头一拧,挥袖喝道:“来人。”
“在。”长公主身侧的士兵拱手道。
“为保护二殿下安全,将二殿下压入庆安宫中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是。”士兵拱手领命,步步逼近了北落潜之。
北落潜之皱眉退后了几步。
“有老夫在,谁伤得了二殿下。”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从沸沸扬扬的厮杀声中响起,长公主拧眉侧目,看到了仗剑踏空掠身而来的李老伯。
“哼,原来真是你。”长公主轻蔑的冷哼一声,目光紧紧盯着李老伯手中的尚方宝剑。“我原以为你早已经死了,想不到,你居然还活着。”
“我没死,是不是很惊讶?”李老伯呵呵一笑,脸上的褶子随之颤动了起来。
“你怎么会没死?”长公主皱着她那张绝美的脸,睁大的凤目甚是狰狞。
“我命大,被司马大人救了下来,逃过一劫,今日,我就是来与你讨还二十年前的债。”李老伯提起了剑。
“呵呵,呵呵,你李家都已经被灭,还想与本宫讨债?自不量力。上一次没杀了你,这一次,就一并解决了。来人,将他拿下,不论生死。”长公主退后两步,让身后的士兵上了她的前头。
“北落词,你向来自恃甚高,何时把我看在了眼里,也是我以前瞎了眼,才会被你这张脸蛊惑,为我李家带来了灭门之灾。今日,就一并做一个了段。”李老伯接上了士兵劈来的大刀,那柔弱的身体里不知怎地居然爆发出了那样的力度,居然一下就推开了那五人的刀剑,将他们斩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