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红日阁里,有一尊她最大的雕像,今日,我是来看看的。”凌茗瑾没死,这红日阁里埋着的陵墓已经改了名,以一个死囚的身份享受着这样的待遇是范芳杏这一生最大的光荣,多少人抱着看风景的心来到了这里,又有多少人,是想通过这一个由凌茗瑾亲手建立的地方来寻找她的影子。
“既然都是为了她而来,我们就喝上几杯,若是她知道还有这么多的朋友惦记着她,她也该是欣慰了。”安风影举起了酒杯向前一送,北落潜之亦举起了酒杯,与安风影的酒杯轻轻一碰。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凌茗瑾的朋友?北落潜之自信他都是认得的,这一位男子,他倒是没有印象。
“在下安州安家安风影。”安风影放下酒杯。
“安风影?”北落潜之眼眸一凝,看着空荡的酒杯沉默了起来,安风影,这个人他是有过听闻,凌茗瑾当初租下的桃花街,不就是在安家手上租下的?
“不知阁下是?”
安风影都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按着礼仪,北落潜之也该自报家门姓名。
“在下,北落潜之。”北落潜之低头思索了一瞬,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曾经,骗了凌茗瑾太多,现在,他只想坦诚与她相待。
“北落潜之?”安风影愕然看着眼前这个铜黄肤色如同在田间日日劳作曝晒一般的男子,是信也不信。
信,是因为他没有理由骗他,不信,是他不信堂堂二皇子北落潜之居然会出现在了这里,长安的事情他已经有了耳闻,北落潜之离开了长安是因为与皇上闹翻,其中还有凌茗瑾的原因,他怎么会来了这里?凌茗瑾呢?
“她呢?”
“我也在找她。”北落潜之自斟自饮一杯,对安风影的诧异并不在意。
安风影已经听到了皇上册立太子的消息,眼前的北落潜之,他深信他离开长安的原因应该比之传言的更要复杂,他若是为了凌茗瑾而离开长安,那么为何又要寻找她?凌茗瑾现在到底在何处?
安风影对朝政漠不关心,但对凌茗瑾,他却始终有着一份怜悯之心,当初要不是凌茗瑾救了安家上下,他回到安家看到的也只会是一座无人的荒宅。
“看来这次,她是真的没留下一丝线索。”北落潜之本还以为安风影会知道凌茗瑾的下落,但从安风影的神情里,他找不到他要的答案。
“你打算怎么找她?”朝政安风影不想去问,他只想知道北落潜之是想如何去寻凌茗瑾,现在的北落潜之已经不是以前的北落潜之,现在长安的大局已定,难说长安方面会对他有动作。
“我找遍了青州安州,接下来,打算去修城。”
“你可知道如今长安里的局势?”就是安风影这样不关心朝政不明白长安那些党派之争的人都可以看得出北落潜之而今的处境。
“知道,相比现在的安州就有很多人在寻找着我的踪迹,但这又如何,江山我都可以不要了,寻不到她,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北落潜之拿起酒壶仰头痛饮,通红的双眼紧紧闭着,浓眉紧紧皱着,泛上了咽喉的心酸伴着涩口的酒水一同咽了下去。
“你这样是寻不到她,永远也寻不到她。”安风影苦笑摇头,曾经的北落潜之在他眼中就是冷酷无情的代名词,但现在他所看到的北落潜之,却只是一个为情伤神的男人,可以为了自己的追求放弃江山的北落潜之,他是讨厌不起来的。
北落潜之与他其实是一样的,当初他为了自己的追求放下了安家,但最终又回到了安家,开始过上了他该过的生活担上他该担的责任,北落潜之呢?他为了凌茗瑾放弃了一切,如他寻找桃花源一般的寻找着,之后呢?
安家是他的,大庆的江山却不是北落潜之的,或许,这一切,北落潜之也会与自己走上一条不同的路。
“我与她,相识在安州,我因被安家这些家业束缚无法去追寻自己的心愿,她替我担起了安家的担子,给了我半年的时间,我也是如你一般,兴奋的全新的生活四处寻觅,你猜,我寻到了没有?”
安风影安静拾起了桌上的一片叶子,又拾起了一片。
“寻到了吧。”北落潜之虽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但这一个寻字,应该就是安风影要与他讲诉的事情。
“没有。”
安风影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了安家,我才发觉,自己要追求的,不是心中的桃花坞,而是自由,我到了青州,去了南山,看到了桃花,却与自己想象中的全然不同,桃花,不过是我要追求自由的代替物,可我也渐渐发现,自己的一时兴起,只会换来关心自己那些人的担忧,该要担的担子还是要担的,所以我回来了。”
“那是你放不下自己的家业。”北落潜之已经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他的隐喻。
“你就可以放得下皇位?”安风影是不全信的。
“难道现在的我,还不能证明我可以放下?”北落潜之苦涩一笑。
“现在可以,但未来却不尽然。”安风影虽不了解北落潜之,但他有过放下一切去找寻自己所爱的经历,北落潜之为了皇位争斗了十多年,又岂能真真正正心甘情愿的离开?
“太子已经册立,我连我亲手建立起来的都察院都交出去了,我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北落潜之冷冷看着安风影用树叶慢慢的在石桌上摆出来了一个安字。
“你可知道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安风影俯身一吹,将树叶吹散。
北落潜之没有说话。
“你就不应该离开长安,离开长安,或许你是证明了对她的爱,但是,却只换来了无止无休的寻觅,若是你留在长安,就不会是这个一个结果。一时意气用事,错得离谱。”
北落潜之嘴角扯了两扯,说不出一句话。
“你要寻多久?一年?两年?五年?还是一生?你的耐心能支撑着你寻多久?没了尊贵身份与都察院的北落潜之,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是无法与皇权做斗争的。
虽说北落潜之没有明说,但安风影怎会猜不出来,为什么连北落潜之都找不到凌茗瑾?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北落潜之,你一向聪明,却被爱蒙蔽了双眼愚蠢了这么一回。”
“至少,我不后悔。”北落潜之哪里被人这么说过,偏偏安风影这缓缓道来的话语他却是挑不出一丝的毛病。
“但愿你十年之后,还能说出这句话。”安风影起身,将石桌桌面上的树叶全都拂了去。
“安风影。”北落潜之抬头,看着缓步离去的安风影叫出了声。
“嗯?”安风影止住了步子。
“我可能相信你?”
安风影凝视着北落潜之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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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百鸟鸣叫,清风拂树,落叶纷纷。
凌茗瑾拉着宋初一胖乎乎的小手,一步步的爬在后山,背后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之中,已经装了一半的药草。
李老伯坐在一块青石上,面无神情的看着在向上攀爬的两人。
爬了一会儿,凌茗瑾让宋初一坐在了青石上,自己拿着镐头走到了一颗大树下挖了起来。
一株,两株,三株。
直起腰身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凌茗瑾走到了宋初一身侧,拉着他的手回到了李老伯身侧。
“好了,今日就先下山吧,太阳要下山了,该回去做饭了。”凌茗瑾放下背上的背篓,给李老伯看了一眼。
“初一,来,到李老伯这里来。”李老伯与初一招了招手,初一询问似的看了一眼凌茗瑾,凌茗瑾与他点了点头。
初一小跑几步,走到了李老伯身边。
“昨日个二狗子出了一趟山,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李老伯抱起宋初一,似是漫不经心的与凌茗瑾说道。
“什么消息?”凌茗瑾擦了擦额头汗水,将背篓里一株杂草剔除了出去。
“皇上册立了四皇子北落镜文为太子。”
凌茗瑾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翻找着背篓里药草中的杂草。
“北落斌封为晋王,掌握三军。”
李老伯仰头看着被树叶剪切成了一个个小格子的天空,皱纹密布的眼角拉着眼睛眯了起来。
“早就该如此了。”凌茗瑾呵呵一笑,拍了拍满是泥土的手。
“二皇子北落潜之依旧没有消息。”李老伯撇了一眼凌茗瑾。
凌茗瑾又是一怔。
“李老伯,这些事,以后就不要再与我说起了。”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李老伯呢喃自语。
凌茗瑾听到这个声音,扯起了嘴角笑了笑,皇上怎么想的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是一介平民,皇家的事情已经与她无关了。
“走吧,下山吧,初一,今晚给我做红烧鱼好不好?”凌茗瑾拉起了初一的手。
“好好好。”初一高兴的拍着手,随着凌茗瑾一步步的下了山。
李老伯看了一眼凌茗瑾的身影,长叹了一声,摇头随着一同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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