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之,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皇上拍着桌面,两道浓眉横竖。
“请父皇相信茗瑾的清白,为儿臣的孩儿您的皇孙赐名。”只要皇上赐了名,就是皇上承认了这个孩子。
“朕决不允许皇家血脉受到半点污染,朕让你在五日之内休了凌茗瑾,你倒是好,居然来求朕赐名,朕不动手,你就以为朕真的动不了你的手吗?”皇上拍了又拍木桌,脸色早已涨的通红。
“父皇,难道您要看着当年的事情重演吗?”当年的事情,北落潜之一提到当年,皇上就想到了他话里的意思,当年,他就是猜忌杜依依与平南王之间有男女之情,才会认为杜松会是杜依依与平南王的骨肉而一气之下制造了杜家灭门惨案,这一直都是皇上终生难忘拼命要去遮掩的伤疤,今日,北落潜之却为了凌茗瑾重提此事,揭开了他的伤疤。
揭开一位君王的伤疤,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啪的一声,响彻在了庆安宫中。
旦贵妃看着北落潜之脸上随即红肿起来的那个巴掌印与皇上的怒不可揭,根本就不敢上前来劝。
“你不要忘了你是朕的儿子。”
“父皇,您一生立志要做一代明君,连这样的错误都不敢直视,您算得哪门子的明君?茗瑾是我的侧妃,我相信她腹中的孩儿绝对是我的孩儿。”北落潜之咬着牙关,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起来。
“你为了一个女人与朕说这样的话,朕没有你这样糊涂的儿子。”皇上一怒,又是抬起了手,一旁的旦贵妃不管不顾冲了上来,握住了皇上的手臂:“皇上息怒啊!”
“哪有一个明君会如你这般无情,因为猜忌,你可以灭了杜家满门杀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杜松还真是可怜,居然会有了你这样的父亲。”北落潜之昂着头,脸上红肿的巴掌印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天的这两父子,比昨日更是水火不容。
北落潜之今日本就易怒,他本只是想冒险一试提醒皇上当年之事不可再重演,却不想时隔二十年皇上听到此事还会这么激动,这一巴掌,激出了北落潜之的怒火。
同是骄傲不可侵犯的两人,一旦交锋,就不会停下来。
皇上的手被旦贵妃紧紧握着,心头的怒火却是越发的旺盛,他登基二十多年,有谁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今日北落潜之为了一个女人对他这样,更是让他觉得讽刺。
“旦妃你松手,让我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他不止是被女人迷昏了头,更是忘了这么多年朕对他的教导。”皇上用力的掰着旦妃的手怒气四射。
旦贵妃哪里会松手,这个关头若是她松了手,只怕皇上与北落潜之之间更会闹得不可收拾了:“潜之,你倒是认个错啊!”
有了这短短一瞬的缓冲,北落潜之也压下了心头大半的怒火,要让皇上接受凌茗瑾,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虽说脸上依旧还是火辣辣的疼,但北落潜之还是咬了咬牙,跪了下来。
“还请父皇成全。”
北落潜之压下了心头怒火,皇上的心情却是不能平息,北落潜之与他表明了他的决心,两父子往后的关系,就握在皇上的手上,只要皇上愿意留下孩子,北落潜之就会是以前那个乖顺的儿子,若是皇上留不得凌茗瑾,那北落潜之也会不顾一切。
就如杜松所说,群臣其实都可以看得出皇上对北落潜之这段时日的态度,现在他的五个儿子只剩下了北落潜之与北落斌可继承大统,而北落斌因为身份的关系一直得不到皇上的重视,北落潜之这些年的表现皇上都看在眼里,若是在这个时候两人闹翻,多年的苦心栽培,也会毁于一旦。
皇上不可谓不纠结。
可他是皇上,他有自己的底线。
“这有一帖药,你带回去,朕可以留下凌茗瑾一条性命,但这个孩子绝不能留下,若是两天后朕还没听到凌茗瑾滑胎的消息,你就别怪朕不顾父子的情面出手了。”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了一直高高举着的手指了指书案上那一包药,那本是皇上让人送去安之府的滑胎药,因为安之府突然之间加重了防卫,根本无法送进去。
北落潜之倔强的低着头,不肯答话。
“潜之,你就答应了吧,你父皇的脾气,你也是知道了,若是他真的发怒了,你就不怕连凌茗瑾的性命都保不住?”旦贵妃看他不肯接应,低声在他耳畔劝说了起来。
“还有,朕听闻你为了保护凌茗瑾的安全,居然让都察院的五位科目放下了手头事务在安之府做起了护院,荒唐,朕看你脑子实在是糊涂了,这段时日的都察院,朕来打理。”皇上到也不在意北落潜之这一刻的沉默思量,他是皇上,有着无人可抵挡的权力,他要让凌茗瑾腹中的孩子去死,谁又能阻拦?
“是,父皇。”
硬碰硬会是什么结果?北落潜之刚才已经领略到,暂时隐忍,这才是上策,至少他今日来了这一趟,已经得到了两天的时间。
见北落潜之脑子开窍,皇上心头也好受了一些,看北落潜之脸上那个红肿的巴掌印,他也有些不忍,“今日的事就这样,你先回去,朕还要去上朝。”
这一场激烈的辩论,北落潜之得了两天的时间,但却挨了一巴掌暂时失去了都察院,或许旁人会觉得他亏大了,但他却为今天来了这一趟欢喜,两天的时间,足够他去筹谋很多事情,让凌茗瑾离开长安不行,但他却知道天子脚下,还有皇上找不到的地方。
让凌茗瑾消失在皇上的视线里,避过这几个月让孩子出生,虽说这并不能解决他与皇上目前的冲突与矛盾,但却也是唯一的法子。
凌茗瑾,就是他命中的煞星,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横插一脚。
只要此事一日不解决,他与皇上之间,就不可能再恢复到从前。
长安那个最寻常而有最不寻常的小巷子里,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停在了巷尾。
那座看着有些简陋的宅子府门大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对面坐着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妇人,一个卑躬屈膝的公公正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之久。
玲珑玉盘间,黑白子交错,妇人黛眉不时紧皱,不时又是开怀浅笑,纤细修长手指间夹着的白子不断落在棋盘上。老者一手捏着黑子,一脸笑呵呵,神情坦然,甚是轻松。
公公焦急的不时拂动着拂子,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司马大人,皇上已经等了很久了。”可最终,公公还是不得不向前一步,小声提醒了一句。
司马轻哦了一声,并未起身,也未说话,只是与对面的妇人看了一眼,继续落子。
“司马大人,皇兄有请,想来是有要事,你还是去见见吧。”长公主挑眉看了一眼一旁焦急的安公公,笑盈盈的放下了手头的白子,掏出手绢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手指尖。
“下完了这一盘棋再去,皇上请老夫去,从来不是急事,等等又何妨。”司马哈哈一笑,落下了一子。
“司马大人,你可听到了昨日长安里的消息?”长公主抖了抖手绢,放在了石桌上。
“稚子无辜,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事情,老夫向来是不主张对孩子下手的。”司马收回了手,捏着手中的棋子皱起了眉头。
“司马大人消息灵通,想来你该是知道前晚在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兄请你去,应该就是因为此事。”长公主端起了石桌旁那盏早已凉透的茶水,小抿了一口。
“长公主今日来寻老夫,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司马大人跺了跺有些酸麻的脚。
“有什么可以瞒过司马大人的眼睛呢?其实我与司马大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当年要不是有司马大人在暗中行事,杜松也不会有命活到今日。”长公主瞥了司马大人一眼,虽说凌厉,却也魅惑。
“长公主可想明白了,若是留下了这个孩子,潜之这个太子之位,只怕,也会不保了。”司马一抬起懒散的眼皮,目光不着痕迹的从长公主脸颊之上轻轻滑过。
“司马大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改变?皇兄最听的就是司马大人的话,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做那个恶人。”长公主嫣然一笑,站起了身。
“既然如此,老夫就走一趟吧。”司马一拍大腿,亦站起了身。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载着两个跺脚震天的人物,离开了小巷。
柳芊芊在昨日就听到了凌茗瑾怀有身孕的消息,碍于杜松与北落潜之之间的关系,她并没有去安之府恭贺,而是让柳流风捎去了一份礼品,萧明轩离开长安的消息她一早就已经得知,早已对萧明轩不再抱有期望的她,现在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只有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