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屋子,没有半点人气,被封锁的窗户透不进半点阳光,凌茗瑾就像一只在水中憋了好久缺氧的鱼儿一般倚在屋门口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她平安无事了,但北落潜之却是躺下了,虽说没有手铐脚铐的束缚,但北落潜之对她的禁锢依旧没有解除,明日她就要进宫,北落潜之的意思,就是让她轻松一天。
北落潜之受的只是外伤,养养也就会好,子絮从书房中出来,一路沿着长廊走到了凌茗瑾的院子。
因终日没有阳光照进,屋子里有着一股刺鼻的霉味,潮湿的空气潮湿的木板,让这屋子更显阴气沉沉。
情一个字,无坚不摧,可让父子兄弟姐妹,可让人变成比鬼神还要可怕的东西。
北落潜之对凌茗瑾的呵护,就像是一根尖刺,刺得子絮体无完肤,凌茗瑾一直都渴望有一个根有一个家有一个人让她依靠给她安全,子絮与她出身一般,又何尝不希望如此。
她们都长在那间生死不由命的院子,出生入死,朝不保夕,比物质更缺乏的,是安全感,她们都需要安全感,需要有一个人可以让她们依靠,她们就像是长河中漂浮的浮萍,一旦靠岸,就会努力的长出更多的根茎紧靠河岸。
对子絮来说,北落潜之就是她认定的河岸。
她认为,这该是她的河岸,有人要与她争,有人要与她抢,她怎么会允许,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她,不会允许自己失去。
就算凌茗瑾与她有恩有着千金不泯的姐妹情,但在她心里那个情字面前,这一切,都是不堪一击的。
凌茗瑾,对她而言,必须要离开。
“茗瑾。”
空荡的院落,凌茗瑾的生活就像在那宅子里一般无二,与锦衣华服日日山珍海味的子絮相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对子絮来说,她身在高位养尊处优,却及不得凌茗瑾活在牢笼。
心有牢笼,想要困住别人,却是困住了自己。
“子絮。”
凌茗瑾目光飘落在院门,看到了一脸笑意的子絮。
“明日你就要进宫了,缺什么,尽管与我说,我带来了一些衣裳与首饰,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子絮一招手,站在院门外的侍女就捧着衣裳随她走了进来。
凌茗瑾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这些我这都有,不用你操心了。”
“宫里不比家里,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你还与我客气什么。”子絮还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在推辞。
“真的不用了,你看。”凌茗瑾扭头伸手一指屋子里的一个衣柜。
半开的衣柜就是子絮站在屋外也可看清里头那一堆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衣裳,比之她这些,只有更华贵。
“我还不知你带了这么多嫁妆。”子絮讪讪一笑,走进了屋。
打开柜门,子絮看了两眼,眼神越发的冰冷,她们两人刚到安之府,还未来得及置办新衣,她这些衣裳也都是在安乐侯府带来的嫁妆,都是安乐侯夫人去采办的,件件精美细致华贵,绝不会掉了子絮半点身份价,凌茗瑾在长安没有亲戚,只有那么几个朋友,若说是柳流风与杜松为她置办了这些嫁妆,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安之府早有的,我两手空空入门,哪里来的嫁妆。”凌茗瑾苦笑一声,拿出了一个红木盒子打开。
盒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首饰。
“那我还真是白操心了,这些东西,茗瑾比我还要多。”子絮诧异的看着盒子里的首饰,极好的掩饰住了自己心底的不快,北落潜之不近女色,府里怎会有女人用的东西,除非是他特意为凌茗瑾置办的。
“我都不喜欢,你也知道我懒散惯了,这些个好东西放在我这也是浪费了,子絮若是看着有喜欢的,就挑几件吧。”凌茗瑾真心实意,却不知这番话在子絮心里搅起的波澜。
子絮略一思索,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好,我看这件倒是不错。”
子絮指着柜子里没有折叠只是堆在一堆整齐折叠好了的衣裳上的一件衣裳说道。
“这件,这件好像是我穿过的,子絮若是不介意,就拿去吧。”凌茗瑾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拿出了这件衣裳。
“我记得上次茗瑾穿着这身衣裳,还带着两支朱钗,煞是好看。”子絮抖开衣裳,喃喃自语的说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这两支?”凌茗瑾在盒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两支。
“正是,正是。”子絮目有喜色,点了点头。
“你若是喜欢,就一并送你了。”凌茗瑾不等子絮回答,就朗声与外头的侍女喊道:“去拿一个盒子,替二王妃把衣裳首饰装起来。”
屋外的侍女应了一句是就进了屋翻找了起来。
“你要在宫中呆一个月,我与你说说宫里的情况。”子絮拉着凌茗瑾的手,两人并肩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宫里现在有两妃一贵妃,大皇子之母林妃自从大皇子被幽禁风过府之后便就一直卧病在踏,三皇子之母景妃自从三皇子去世之后一直神情恍惚未有起色,这两人倒是无妨,倒是今日新晋的那位五皇子之母旦贵妃,现在后宫里的大小事务都是淡贵妃在打理,你倒是要多走动走动,不过旦贵妃为人谦和待人亲善也好相处,若不是她那草原人的身份,只怕皇上早就立了她成为皇后了。”
子絮跟在安乐侯夫人身侧这么久,宫里的那些重要一些人物的性情喜好她都一清二楚。
“沙镇大捷,五皇子功不可没,他的母妃受封,也是理所当然。”凌茗瑾与北落斌也打过交道,此人城府深似海,可不是好招惹的角色,五位皇子里本来就他最弱,现在到了最后,反倒是只剩了他与北落潜之两人相争,能以这样的身份与北落潜之争得不相上下,谁又敢说北落斌简单。
北落斌就是那一只隐忍多年的狼,现在正是露出獠牙的时候。
“我知晓的夜就这么多了,我会时常进宫看你的,其他时候,你可要机灵一些,宫里人多口杂,你说话没个遮拦,是要注意一些。”
凌茗瑾看着子絮那一脸认真的神情撅嘴轻笑,“知道了,唠唠叨叨的,倒像个老婆子。”
“以前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你不也是唠唠叨叨的提醒这提醒那,多个心眼总不会有错。”子絮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是了是了,你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
子絮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与凌茗瑾嘱咐了好多话,后又下人来通报,子絮才急匆匆的带着侍女离去。
宫里的轿子,是一大早来的,北落潜之因有伤在身,皇上特免了他上早朝,凌茗瑾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裳与首饰细软,就坐着轿子离开了安之府。
北落潜之没有来送,子絮倒是出来看了一眼,入宫的轿子,摇摇晃晃的摇着凌茗瑾心烦意乱,她心里总是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预感不单单是她对为期一个月特训的恐惧,更多的就是莫名其妙的担忧。
今日,本该是北落潜之与子絮回娘家的日子,但因北落潜之有伤,子絮特地休书回了安乐侯府说过两日再去,北落潜之有伤在身,但都察院的事情确实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了,北落潜之身为都察院的院长,当然要以大事为重,在家里休养了半日,他就去了都察院。
凌茗瑾进了宫最先见到的就是旦贵妃,虽说旦贵妃是她第一次见,但就如子絮所说,旦贵妃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亲善的感觉,让人看了就觉得亲近,皇上还在早朝,但昨夜皇上已经于旦贵妃说了凌茗瑾进宫受训一事,所以旦贵妃早早的夜有了安排。
建安公主离宫之后她住的地方就一直空着,旦贵妃就把凌茗瑾安置在了建安公主的宫中住了下来,而在用过了茶点之后,旦贵妃选好的五位嬷嬷也到了,这五位嬷嬷,负责凌茗瑾衣食住行言的训练,五位从凌茗瑾起床到睡下,都会在凌茗瑾身侧监督教导。
先前一个老嬷嬷凌茗瑾都头大如斗,一下子多出来了四位,凌茗瑾那张脸,苦的像是吃了黄连一样。
皇上下了早朝之后就到了旦贵妃的宫中,凌茗瑾也是这个时候得知杜松已经和董新存一同离开长安奔赴沙镇的消息,看凌茗瑾一张苦脸,皇上不耐的五位嬷嬷带着凌茗瑾回了她的住处。
皇宫,对很多人来说就是牢笼,但对凌茗瑾来说,却是比呆在安之府要自由得多得多,虽说身侧有那么五双眼睛时时刻刻的盯着她,但能够走在姹紫嫣红的花园之中呼吸着清新没有霉味的空气,她就已经很自足了。
建安公主早已离开长安,她的住处一大早旦贵妃让人来打扫过还算是干净,凌茗瑾带来的东西少,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本想躺下来睡个回笼觉,一位老嬷嬷却是善意的提醒她该要学习行礼了。
凌茗瑾的朽木之名,在这些教导新人的老嬷嬷中间早已传开,虽说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很紧,但为了万无一失,她们还是愿意累一点多花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