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松推门而入,看见萧明轩无神的双眼,一肚子的劝说顿时就卡在喉咙。
药圣随后入屋,见两人神色有异,也归于沉默。
须臾,当真只是须臾。
长公主府里,凌茗瑾看着被风吹落在窗台之上的那一朵桃花,半响都没说出一句话。
北落潜之破门而入,气势汹汹。
先前去安之府禀报的老嬷嬷站在屋外,等着好戏开场。
凌茗瑾的落寞看在北落潜之眼里,更是让他愤怒,再有八日,她就该嫁给他,就算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也将会是他的侧妃,这是他的强取豪夺,就容不得别人染指。
“萧明轩来了?”
凌茗瑾趴在窗户上,撑在手背上的下巴微微动了动,手上那支朱钗摇晃了起来。
北落潜之皱了皱鼻,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然而他未有多说一句话就转了身。
听着北落潜之怒气冲冲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凌茗瑾张开了红唇冲着那朵桃花轻轻一吹,桃之夭夭,翩翩落地。
老嬷嬷不知眼下局势该如何处理,赶忙随在北落潜之身后一同出了院子。
“她既然不愿学,你也就放松些。”北落潜之气是气,但还是记得老嬷嬷的话,扭头交代了一声,他这才奔向了后花园。
老嬷嬷得了这句话,心里也算有了底,这以后就算是凌茗瑾做出了什么失德之事,有了这句话,北落潜之也就不能怪罪于她了。
长公主的后花园里,北落潜之见到了长公主,听老嬷嬷说萧明轩是杜松带着来的,他在长公主府布下重兵,杜松要去见凌茗瑾也须得着征求了长公主的同意,此事他不怪凌茗瑾,但也绝不能再看到有下一次。
“姑姑。”
春日的风柔和,吹着凉亭的白纱飘舞飞扬,凉亭架了一张美人靠,长公主坐在其上,一名白面男子坐在地上,正在为她修着指甲。
“这么快就来了?凌茗瑾果然是你心尖上的人啊!”长公主媚笑一声,抬头看着自己的食指,赞了一声不错又放到了男子的手中。
白面男子得了长公主一声夸赞,满面欢喜。
“姑姑,你为何要让杜松带着萧明轩去见她?”
北落潜之向来不喜长公主的这些面首,是男人,就该挺起腰杆,怎该做些描眉涂脂粉的事情。
“哦?有何不可?”长公主呵呵笑着说道:“他是建安未来的夫婿,又是凌茗瑾的好友,见见又有什么不妥?”
“姑姑。”
长公主长辈的身份摆在那里,说着这些装傻的话着实是让北落潜之无言以对。
“凌茗瑾不是好好的在院子里呆着,你这般气势汹汹来寻本宫,是为何意啊?难不成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成?”长公主说着笑声渐渐冷了去,眉目之间也多了几分寒意。
“姑姑,我并非前来责怪姑姑,只是,我不希望看到有下次了。”
北落潜之今非昔比,眼下局势明确群臣拥护,就说前番时日他与长公主交战打了一个平手,就可看出他现在地位暴涨,虽说他敬着长公主,但说话却也多了几分底气。
听见北落潜之话里的警告之意,长公主黛眉一皱,放在白面男子手心的手也是猛的一甩。
白面男子正拿着锉刀在替长公主磨指甲,长公主这猛的一甩他一个失手,锉刀就掉落在地,而长公主食指指甲,也因此断裂。
“混账东西,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好,滚下去。”长公主看着食指指甲上的那一条裂缝,阴历之气瞬间就布满了额头。
白面男子噤若寒蝉,浑身发抖赶忙磕了几个响头滚出了凉亭。
“潜之,这是本宫的府邸,本宫的人在本宫的府邸上行走,何还需过问你,若是凌茗瑾出了事,你责怪本宫,本宫无话可说,可眼下凌茗瑾毫发无损,你用这样的态度与本宫说话,是不把本宫这个姑姑放在眼里了?”
方才还是春日和煦清风徐徐的凉亭,瞬而之间就空气凝滞两方僵持了起来。
“潜之不敢。”北落潜之拱手低头,皇上忠孝道,所以不管如何他们几兄弟都将孝道放在第一位,长公主是长辈,北落潜之又岂会在明面上与她起冲突。
“今日之事,本宫就不与你多做计较,本宫也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只要凌茗瑾在长公主住着,本宫就保她平平安安。”长公主气势上压北落潜之一筹,但她能走到今日,就是会为人处世,见好就收,才不至于走上死路。
“多谢姑姑,既然如此,潜之就先告退了。”
北落潜之现而今处在了两难的局面,子絮那边,他倒是无事,但对着凌茗瑾,他却要抗受多方面的压力,凌茗瑾身份低微,外头现在更是流传着不少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要想平平安安的成婚,北落潜之就必须要面面俱到的办好每一件事,不得罪每一个人。
八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虽说北落潜之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但期间也没闹出什么大事,前两日,在皇上的相送之下,武安侯带着建安公主出了宫离开了长安,而作为建安公主未来夫婿的萧明轩却因病未有露面。
在旦城的柳流风得知了凌茗瑾生还的消息,日夜兼程策马赶到了长安,不过因为长公主的阻扰却是没有见上凌茗瑾一面。
安乐侯已经坐着马车正在往回赶的路上,再有两日也就可以返回长安。
红妈妈见了司马大人之后便就离开了长安回到了青州,而萧夫人则是留了下来照顾着萧明轩的病。
司马大人托人送来了一封信,杜松收到后总算安了心不再去揣测北落潜之迎娶安乐侯小女背后的意图,因柳流风入长安,柳芊芊也是一扫愁容。
自从那日从长公主府返回之后,萧明轩就病了。
萧夫人得知事情经过之后日日啼哭,隐有责怪杜松之意,杜松也是自责,药圣日日在床榻侧照看,八日的时间,萧明轩的病情也有了好转。
萧夫人最怕的事情,就是发生在云翎山庄的事情会再延续下去,萧明轩已经经不起了折腾了。
药圣看过了萧明轩的病,不是大病,也不似以前那样昏迷痴傻,脸上脉搏也与常人无异,但萧明轩就是起步了床,只是日日在**躺着。
病因在哪,屋子里的人都明白。
萧明轩也明白,他这不是病。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着凌茗瑾,时时刻刻,分分秒秒,日日夜夜。
但他这么用心,记忆里那个模糊的白衣女子,却是依旧模糊。
明日正午吉时,就该是北落潜之迎娶新婚的时辰了。
日日被困在院子里的凌茗瑾还不知萧明轩的病情,在得了北落潜之的话之后,老嬷嬷也不再像以前一般拘束她,她有了更大的自由,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想念以前的一切。
屋外的那株桃花已经长满了嫩绿的叶子,她知道,再过不久,等那一树夭夭桃花落下之后,树上就会结出果子,就是桃花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自己呢?
她如今,可是彻底成了一个被人厌恶的人,虽然北落潜之将她困在了这里与外头隔绝,但有些风言风语她还是听到了一些。一个草民,与郡主一同入门,却是是有些不自量力,外头关于她的那些流言蜚语,更是把她传成了一个水性杨花的人。
有人在恨她,要毁了她的名声,这点她知道。
桌上的凤冠霞帔,将是她明日的嫁衣,她也曾期待过,自己会穿上嫁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成家安家落根。
可现实毕竟是现实。
明日,她就会穿上嫁衣带上凤冠盖上盖头坐上花轿,走向北落潜之。
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可笑。
北落潜之,你怎么敢笃定我就会嫁给你呢?凌茗瑾想要高傲的扯起嘴角,却发觉拉耸了好几日的嘴角早已麻木不知欢笑为何味。
凌茗瑾知道有那么一些人在恨着她,但她从未想过,子絮会是其中一员。
凌茗瑾虽处在安静之中,但外头关于她的那些流言蜚语,却是已经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子絮很满意,在进门之前,凌茗瑾的地位被踩的越低,她的地位自然也就越高,总有一日,北落潜之会看清凌茗瑾的水性杨花的嘴脸,明白自己的一腔真情是多么的可贵。
她很欢喜很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霞光满面,这一身由宫中司制裁就的霞帔,可当真是把她衬得妖娆动人。
“郡主穿着这一身喜服,当真是绝色倾城啊!”
一旁一字排开站着的老嬷嬷婢女都是啧啧赞叹着。
子絮听着心中欢喜,脸上却是做出了娇嗔的模样轻声责怪了几声没正经。
屋子里的这一幕,就像是一把弯刀,狠狠的刺在了安如菡的心头剜去了她的心头肉。
这本该是她期盼了已久的一天,却让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妹妹占了去,她如何不恨。
“如菡,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啊?”侯爷夫人刚入院子,就看到了安如菡站在门口。
安如菡讪讪一笑,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哎…………”侯爷夫人无奈长叹一声进了屋,安家两姐妹心系一人,这让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是难为,所以这段时日她都是尽量着偏袒安如菡免得她心有积怨,明日就是子絮出嫁的日子了,安乐侯府早就忙成了一团,她方嘱托了一些事得了空闲,便就来看看。
“子絮。”
缓步走入屋子的侯爷夫人一见站在镜子前欢乐转动着霞帔的子絮,压下了心头的烦忧扯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