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一袭白衫,鲜少沾染别的颜色,今日,她却穿上了这一身喜服,与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完婚。
一切的一切,与她设想的全然不同。
压抑了几日的情绪,终于在外头的鞭炮与锣鼓声的渲染下在这么一个日子里爆发了出来。
她告诉自己,一旦成婚,一切的一切都会不同的,她将收起自己对萧明轩的一腔爱意,好好的,与杜松举案齐眉。
不能与自己心中喜欢的人携手,但也能一同到老。
这是她最卑微的期盼。
逝者已逝,凌茗瑾已经死了,活着的还是要好好活着,她虽与白公子没有感情,但白公子始终也是萧明轩的朋友,自己日后的生活想来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只是,最大的委屈,她却只能选择缄默。
她想,也许,这对自己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柳夫人与她说,今日的婚宴轰动了长安,很是风光。
她无缘得见,因为她现在还不能出这道门,出了这道门,也是要遮着盖头。
从她跨出这道门到今夜,她都只会再见到一个人。
她也曾想过,洞房花烛夜,谁揭下她的盖头,她会如何的心喜。
这一切,都不会再有可能了。
她是有愧于白公子的,她不可能喜欢上他,不可能像别的女子一般相夫教子,可她更觉得愧对自己,连着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都无法守护,她觉得自己很无能。
萧明轩没有来,在柳夫人的口中,她得知了萧明轩未来的原因。很好,他不会见到自己,不会想起那些不该再想起的事情,而自己,也可以说服自己,让自己的愧疚有所减淡。
镜子里的她,很漂亮,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漂亮,但她从未这般端详自己。
镜中的自己,画着浓妆,浓得连着她这么冰冷的脸都可以看到一丝喜庆。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每个女子都会期盼的日子在她看来却是这般的寻常。
因为她的心,死在了一月前。
“芊芊,没想时间过得这么快,娘还记得你牙牙学语的摸样,却不想,你已经要嫁人了。”
柳夫人看着镜子里柳芊芊空洞无神的双眼,两行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娘亲。”柳芊芊缓缓回头,心头有千句万句的话,但始终都堵在了喉咙。
这是她出嫁的日子,却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柳夫人看着柳芊芊的眼镜,又是潸然泪下。
柳芊芊不善言辞,在这个时候能说的话也更少了,所以她只能沉默。
这一段时间,她呆在长公主府里想了很多,她回不去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再重来了。
听着那锣鼓之声渐渐加大,柳芊芊站起了身,拿起了梳妆台上的盖头。“娘亲,从今以后,杜松就是我的丈夫,芊芊不会再想其他了,娘亲无需挂怀,芊芊会时常回旦城看望娘亲与爹爹的。”
柳夫人含泪连连点头,替柳芊芊戴上了盖头。
盖头之上,绣着两只凤凰。
这是皇上赏赐的凤冠霞帔,按着柳芊芊的身材量身制作的。
府外,锣鼓之声越来越近。
偌大的盛安街锣鼓喧天,没了以往的吆喝声却依然热闹,行人被官兵挡在两边,路中央早已铺上了红毯,每十步立着一名提着花篮的女子,杜松一身喜服策马在前,八抬花桥在后,一干随从随行在后,所到之处,侍女洒下漫天花瓣,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向前开进。
杜松,原也是酷爱白色之人,除了上朝之外,她穿的衣衫都是白色的,这一点与柳芊芊,倒是良配。
鞭炮之声响彻了长公主府。
盖头之下,柳芊芊抿着红唇,心中回味着以往的点点滴滴,最终,落下了两滴泪。
这是她大喜的日子,可她不知自己该喜从何来。
长公主已经去了杜府,现在的长公主府,就是暂时的柳府。
杜松身后站着的,都是大庆年轻一辈的中流砥柱,也将会是在老一辈人花甲之年接替大庆个方面势力的人物,在他们的闹哄之下,杜松下了马,进了府门。
新娘要见到新娘子有着一套规矩,长公主虽然走了,但她留下了府中的一些老嬷嬷,这些人会闹上一闹增添一些喜庆。
杜松等人一进入柳芊芊所在的院长,就被这一群老嬷嬷拦住了。
若是在以往,这些老嬷嬷当然不敢造次,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越是在皇家,越是不能乱了规矩,她们必须要按着规矩与长公主的吩咐好好闹上一闹图些彩头。
之前就有人专门教了杜松这些规矩,他应付得来,不过他身后的那些人也不是单纯来看热闹的,他们是来点火的。
两方人马夹着杜松一来一去,小小的院子好不热闹。
眼见着吉时将至,闹了许久的老嬷嬷们得了杜松的几个红包之后也就不再为难。
屋子里的柳芊芊听着他们的一来一去一言一语,心中越发的冷静。
这是她的选择,无奈的选择,白公子或许不是她的良人,但终究成了她的夫君。
屋门,无预料的被推开。
柳芊芊头顶遮着盖头,看不到她的夫君是等的风采。
她闭上了眼,为着自己那个从小的梦,编织了一个幻境。
她想,来的人,是萧明轩,而她,该是满心欢喜。
…………………………
今日,是白公子与柳芊芊大婚的日子,凌茗瑾掐着手指,发起了呆。
他们,完婚了。
虽是天造地设,但不是良缘,她本是该为他们感到高兴的,但她此时只觉得可惜。
她本以为,萧明轩失忆了,那么就可以娶柳芊芊了。
她确实是想得太简单了。
白公子与柳芊芊成了婚,那萧明轩又该如何?
在暗影打探来的消息里,她知道了自己所担忧关怀的那些人的近况。
柳流风为着柳芊芊的婚事操劳,萧明轩溜出云翎山庄到长安为白公子庆贺却被萧峰毒打了一顿不能下床,北落潜之这段时日也是安静的呆在长安。而子絮,也随同安乐侯一同回到了长安见了皇上恢复了郡主的身份,听说安乐侯夫妇对她很是喜爱,不过安敬暄那两兄妹对子絮却是百般为难,不过总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安影说,这段时日都察院的人在晋城频繁露面,也不知是为何。
凌茗瑾当然的就联想到了戎歌。
“长公主下了命令,让我们暂时就呆在丰城。”
望着窗外的飞雪,安影紧了紧身上的裘衣。
凌茗瑾没有说话,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手指之后那个火盆里火炭不断溅出火星。
“一年了。”
她说。
一直在说半年,谁想一转眼,就一年了。
一年前,她从玉门城而来,踏遍了大庆的山水。
“以一个杀手暗侍卫的角度身份来看,这一年,你很成功。”安影转身走到了她的身前,往火盆里加了几块炭。
任何一个能逃脱主子控制的暗侍卫,都是成功的。
“可你是知道我有多狼狈的。”凌茗瑾一耸肩,拉着凳子就到了火盆前。“我就不懂,为何北落潜之可以放过北路修让他在风过府过着安宁的日子,却至死都不肯放过我。”
“因为北路修是他的兄长,而你不过是一个,刁民。”安影呵呵一笑,自认自己的这个回答很是风趣。
可凌茗瑾并没有笑,她确实只是一个刁民,可她也没做过多少对北落潜之不利的事情,再说她都已经死了,北落潜之还抓着自己不放这是要闹哪样啊!
“安影,我想结束这种生活。”她双眼定定的看着安影,很是严肃。
安影低下了头,漠视了她的目光。
“反正长公主也是希望我永远不要再出现的,都察院耳目遍布大庆,留在大庆,只会给北落潜之找到我的机会。”凌茗瑾搓揉着有些发红的双手说道:“我想回玉门城。”
玉门之外,是草原,广阔无边际的草原。
在那里,都察院的耳目少得可怜,自然不会用在自己这么一个小刁民的身上。
留在大庆她不得安生,那么,离开是不是会好一些?
“我与长公主说说,也许她会答应。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在大庆虽有些风险,但比之在草原的危险却是少了很多。”
草原,终究是异族,虽说现在草原已经臣服大庆,但大庆人要想在那活下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总比在大庆日日被北落潜之追得像狗一样的好。”凌茗瑾一耸肩,哈出了一口热气。
白公子完婚,柳芊芊成了他的妻子,萧明轩忘情,柳流风已经成熟知道把心放在了家族事业上,只有北落潜之………………
北落潜之就是有着常人不及的毅力,一年了,她还在追寻着自己,有他的地方,有都察院的地方,她就不得安生。
所以,她只能离开,这是她在丰城呆了几日之后下定的决心。
她不想自己的下半生在逃亡之中度过,她对大庆本就没感情,所以对她而言大庆与草原并无差别。
只是对草原蛮人而言,大庆人,是他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