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脸深陷的眼眶,笑得格外让凌茗瑾心酸。
他宁愿这般死去,宁愿舍弃了柳家这个大家族,想要的,不过是凌茗瑾一人而已。
这般绝然,这般向死,这般让人心酸。
“快些好起来,如果你爱满院的梅花,我们便去江城。”
一滴泪,滑过脸颊,落在被面上,慢慢扩散。
第一次,凌茗瑾为了一个男子落了泪。
这段孽缘,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才不会伤害人,萧明轩、柳流风,她选择柳流风。
不为自己,只为了都能活着,离开了她,萧明轩不会死,而柳流风却会。
“那么,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不会再说要你嫁我的话,也不会要求你喜欢我,我只想,你不要离开。”
爱情,会让人变得卑微。这番话,这么卑微的请求,让凌茗瑾潸然泪下。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柳流风伸出了手,想要去提凌茗瑾拭去脸上的泪,但手方举到半空中,就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可是我惹得你哭了?”无力的喘着气,柳流风看着这个为了自己流泪的女子,笑得凄凉。
紧抿嘴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迅速拭去脸上的泪,凌茗瑾放下了怀里的人。
“我不会离开,我会等你好起来。”这一句话,让柳流风很心安,让凌茗瑾很心酸,她又一次,败在了这个男子面前。
前一次,是因他那一句娶你而砰然心动,因他不加掩饰得告白而面红耳赤,现在,他用自己的命,强留她,这分情,她如何承受?
爱情,果真是最磨人的,凌茗瑾败了,败给了柳流风,两世为人的她,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生命,而柳流风,却用自己的命自己的一生,来换取她一个承诺。
他说,他不会再说要娶她的胡话,不会再那般疯狂而不加掩饰的与她表露自己对她的好,如此卑微的,只是想继续看到她,让她依旧可以在他的生命里出现。
有泪滑到嘴边,凌茗瑾紧抿嘴唇,是酸的。
有风吹入,满屋子的药味渐渐淡了起来,躺在床榻上,看着窗外那高高的围墙,柳流风眼角划下一滴泪。
终于,他有一个月,换回了她。
就算他是这么的小人这么的卑鄙以死胁迫,但他依旧觉得开心,外人的眼光他无惧,别人的看法他也可以无视,他由始至终想要的,只有凌茗瑾一个而已。
只要她留下来,继续在自己的生命里出现,不管以什么身份,他都情愿,爱到深处,他放下了一切,成了一个卑微而卑贱的人。
看着凌茗瑾倔强的模样,他苦笑道:“旦城的风,果然是没往日的大了。”
凌茗瑾别过头皱着脸含着泪,柳流风这般绝然,她要如何,如何才能两不负?
屋外,是陪着自己从安州到旦城一路过寒水走江城的萧明轩,是为了自己甘愿放下一切在长安奔走在旦城小镇奔走的人,两份满满当当的情,她好生心痛。
许久,凌茗瑾拭去了泪:“你好好养着,等你好了我再来看你,你这个模样,我可见不得。”
酸涩轻颤带着哭腔的话,没有半点锋芒,凌茗瑾含着泪,尽量扯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脸。
柳流风点了点头,笑得开怀。
替他扯了扯被角,在凌茗瑾伸手去关窗户的时候,柳流风突然说了话:“不要关了,我若是想要好起来,这么点风是没事的。”
凌茗瑾愣了愣收回了手。
然后转身,离开。
院子里,是一直在翘首等待的人,都是柳流风的亲朋好友,却不是凌茗瑾的,由始至终站在凌茗瑾这一边的,除了屋子里那个形同枯槁的男子,就只有萧明轩。
看到凌茗瑾走了出来,站在萧峰身旁的萧明轩皱起了眉,他与柳流风一起长大,小时候他是柳府的常住客,现在自己的兄弟成了这副模样,他怎能不担心,但偏生命运弄人,他担心柳流风,却也担心凌茗瑾,他站在抉择的两端,左右不得。
凌茗瑾双眼浮肿,显然方才屋子里的谈话触动了她的心弦,萧明轩很纠结,在这场情事里,他该如何自处,才会不负了兄弟,又不负了自己?
方关上屋门转身的凌茗瑾也一眼看见了萧明轩,想到方才屋里柳流风的模样,她不觉紧抿了抿嘴唇。
三人,就这般纠缠在一起,就要这么伤害吗?
“凌姑娘,我哥他怎样了?”见到凌茗瑾走了出来,柳芊芊第一个上了前,凌茗瑾看着这个性情如冰的女子,这一个月,本有些圆润的脸颊消瘦了一大圈。
柳芊芊与她,是一样的,一样内心挣扎却倔强得却都把心事都藏在了心里。
“没事了,他会好起来的。”凌茗瑾想笑一笑让这一院子的人宽心,但突然发觉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扯出一个简单的笑容。
“凌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该来的,总算来了,凌茗瑾看着一脸阴寒的柳如清,点了点头。
在众人的目视下,两人前后出了院子。
萧明轩想要跟上去,但被萧峰一把死死握住了手:“跟我来。”
同样是阴沉的脸,不同的是萧明轩被萧峰拖着出了院子。
该说名表的事情,也是该说明白了。
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恢复清明。
凌茗瑾与萧明轩这一去,就去了一下午。
柳芊芊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她只知道屋内她提心吊胆的哥哥突然说着要喝药,她只知道在入夜的时候,她爹爹柳如清出现了,而凌茗瑾没有出现。
柳流风自己开口要喝药,这是个好兆头,双眼含泪的柳夫人一个激动,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柳芊芊赶忙让婢女端上来了药,亲自喂着柳流风喝了下去。
虽然柳芊芊知道自己爹爹的脾气有些暴躁,但在这个关键时候孰轻孰重他也是知道的,她倒是不以为凌茗瑾跟着柳如清去了出了什么事,她只担心着萧明轩。
柳如清的脾气暴躁,萧峰这个武夫的脾气就更暴躁了,从小到大,萧明轩就是在他的棍子下长大的,这也是为何他总是喜欢呆在柳家打死也不愿回临城的原因,萧明轩逃家出走四月惹出了这许多事,萧峰的怒气可想而知。
萧明轩这一去,才是真的凶多吉少。最少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凌茗瑾就是在回来的时候,被萧峰叫了去。
在萧峰的严刑拷问下,萧明轩招了,虽然他未见过柳流风现在是什么摸样,但他看到了凌茗瑾的红眼,像凌茗瑾这么倔强的人,他自见她哭了一次,还是在醉后。
柳流风这般绝然,他这个兄弟,怎能不顾他的感受,本他与凌茗瑾的那个所谓的订下终身就是假的,只要是假的,就总会有被揭穿的那天,就是今天,萧峰用自己手中的长棍,揭穿了他的谎言。
于是,刚刚与柳如清谈玩的凌茗瑾被请了过去。
柳如清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父亲与一个百年望族家主的语气告诉提醒凌茗瑾,不要再去招惹柳流风。
凌茗瑾本就无意招惹,所以她回答得很是斩钉截铁,这么迅速而直接的回答,让素来精明干练的柳如清愣了一愣,他似乎从凌茗瑾的自信目光里,明白了自己一向眼光甚高的儿子为何做出了这样的傻事。
但他是个父亲,就算他明白,也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虽然萧峰说过不认这个儿媳,但她与萧明轩已然有了名分,这个脸,柳家丢不起,丢不起。
此刻正在院子里冷着脸的他还不知再另一个院子里发生的事,此刻,凌茗瑾正站在萧明轩身旁,看着萧峰那张阴沉的脸不知所措。
虽说这个谎言她一直没怎么在意,但这么贸然的被一个长辈揭穿,怎么也会有些尴尬,她从来都不是脸皮厚的人。
气氛很冷,很静,萧明轩满身的灰尘,可想在凌茗瑾没来的那段时间里,这座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所谓的订下终身,不过是你们的胡话了?”萧峰的话里含着杀气,听得凌茗瑾一愣一愣的大气不敢出,一旁的萧明轩见凌茗瑾心虚,赶忙说道:“是我一人捏造的。”
萧峰右手狠狠一拍石桌桌面:“你倒还长志气了.”
萧明轩瘪着嘴偷偷看了一眼萧峰道:“要不是你逼着我娶什么李姑娘,我会这样说谎?”
凌茗瑾本想拉一拉冲动的萧明轩提醒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忍,但又念着现在若是在萧峰的目光下做这样的小动作会徒增怒火只能作罢。
本就一脸阴沉的萧峰听到萧明轩这句顶撞,顿时就被气得直接跳了起来一掌劈在了石桌上。
看着裂开了一道细缝的石桌,凌茗瑾咽了咽口水,把头埋得更低了,幸好这一掌不是拍在萧明轩身上,不然死不了也要半残。
萧明轩早就见惯了他爹的这些招数,虽心中怯怯,却还是硬着头回了一句:“难道不是吗?要不是你们逼我娶李姑娘,我会逃家出走?会编造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