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安,世人最爱牡丹,在奢华的皇廷,牡丹更是众人心头所好,在御花园内,就有大片的牡丹田种着各种牡丹品种。
红云飞片形如莲花,雍容华贵,是牡丹贡品品种,也是皇上宠爱长公主才赐下了这几株,不然普天之下除却御花园,是见不到红云飞片的。
但长公主的性子也有些怪,这红云飞片皇上送来了,她就是请了个花匠养着,而她却在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内,种起了大片的烟绒紫,这是一种深紫近红的牡丹,乍眼一看甚是妖艳,几乎没人会大片种植,就多也就是拿个花盆养着。
如长公主府后花园这大片的烟绒紫牡丹田,是大庆仅有的一处。
“潜之见过姑姑。”北落潜之向来不喜长公主养面首,但碍于是长辈也未曾多说,此番来见却不巧碰到,着实有些不悦。
皇家的人都是天生的演技派,就算是不悦,北落潜之也是不露声色的将其收入心底,脸上笑得明朗。
“怎的有空到我这走走了,被你父皇禁足在长安,是闲了吧。”长公主伸手免了北落潜之的礼数,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还是姑姑知潜之的心思。”坐定,北落潜之捧起了婢女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唇,然后展开了自己的扇子。
扇面是一汪春水与一只鱼,是出自他自己之手,当时皇上见之大赞,提了两句诗。
“出不得长安,你可去内库府坐坐。”长公主对化解北落潜之与白公子之间恩怨的这件事还是不死心,支退了所以的婢女后,这位受尽人尊敬或不屑却已经活出了自我的长公主挑起了眉。
弯弯的柳叶眉一挑,极是好看,长公主一直是大庆最美的女人,这一点是长安百姓共同的认知,若不是这些年大家都只注意着她打理内库与养面首成了女强人一事,只怕现在长公主府的门坎都被踏破了。
男子都是自尊心强的动物,受不得比自己强势的女人,长公主这般强势,自是是直接让大庆大半的男人望而生畏自惭形秽,长公主再也没有驸马,而长公主的面首也一日都未绝。
“内库重地,那是大哥的地方,此时他正被关在府中,我去了怕是要惹闲话了。”北落潜之笑得坦荡,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理由回绝了长公主。
长公主不是柳芊芊那般直爽木讷的人,听明白了北落潜之话中深意后,她便轻巧的转移了话题:“听闻修城的案子查出来了。”
“嗯,之前刑部尚书王河图来找过我,与我说了这件事。”又抿了一口茶,话题也继续了下去,北落潜之不是爱与人谈心的人,深夜无缘无故他也不会来长公主府,既然他来了,就自然是另有目的的。
“看来明日早朝上又有好戏看了,那些老家伙现在一个个激动得不成了样子了。”长公主很轻巧语淡的说着,心里猜测到了北落潜之的来意。
都察院已经被削减了,现在正是薄弱时期,就算北落潜之再骄傲,也是需要找到一个暂时的伙伴的,而在皇上那里长公主是他信任的人,这个伙伴找长公主是最为合适了。
他需要长公主给他在皇上面前说好话。
“大哥三弟被关,这个时候他们不闹还能什么时候闹,四弟去了宁州也该快要回来了吧。”都是聪明人,北落潜之自然不会一下说明来意,那样显得唐突,也显得自己太急躁,从谈话缓缓进入主题才是讨价还价的王道。
“昨日听皇后说是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明日该就能抵达长安了。”长公主深笑挑眉,北落潜之是有求于她,她自然不急,她向来欣赏北落潜之这股子冷傲劲,她今日倒要看看,他会如何开口与自己这个姑姑说那些话。
“宁州那件案子涉及到了安乐侯,以他与安乐侯世子安敬暄的交情,也难怪他主动请缨前去主持大局了。”茶盖轻轻磕着茶盏,北落潜之气定神闲的吹散了水面漂浮的茶沫儿,然后饮了一口。
长公主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带着笑意。
“这事,没这么简单吧。”
安乐侯向来谨慎小心,怎会明知皇上严打王侯达官贵人侵地占地的时候在宁州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她倒是听闻这段时间安乐侯与他的独子安敬暄有些不愉快,原因背时安敬暄与四皇子北落镜文走得太近,而安敬暄这个人,她也是有些了解的,最是刚愎自用,在军中也挂着一个将军的头衔,依她看来,宁州的篓子,怕不是安乐侯捅的,而是他这个儿子。
而他这个儿子与北落镜文现在已经是说不清道不明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其中有没有四皇子的关系,这很让人怀疑,而四皇子对这侵地案的态度也是很暧昧,听到刑部上报了此案后居然就揽过了这件案子,之后更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宁州迅速破了审定了案子,两大欢喜的局面,安乐侯赔了大钱,算是丢了个脸,但终究是逃过了皇上的怒火,而被侵地的百姓也得到了补偿。
这是大人物们解决棘手案子时惯用的法子,有钱有势都是好办事的,所以这次宁州侵地案很快告破,四皇子与宁州当地的“青年才俊”去了一趟温泉山之后便动身回了长安。
这些事都不是秘密,稍稍有心就可打探得到,长公主聪明,北落潜之也不笨,那些在长安活到了现在而且活得很滋润的老狐狸更不笨,这其中的猫腻,他们大概也能猜出几分,但若是要拿证据他们却真是拿不出来。
“姑姑睿智,这事,都觉得不简单,但只有父皇觉得简单,那便也就简单了。”北落潜之说得在理,要说最聪明的人,高高在上的那位才是最聪明的。他不愿追究,谁会在这个时候多嘴一句?
“几日不见,潜之你是越发的顺姑姑的眼了。”长公主嫣然一笑,笑得风雅,笑得妩媚。
“不瞒姑姑,此次潜之深夜来访,是想求姑姑一件事。”北落潜之虽不情愿,在抿了几次嘴唇后还是张开了嘴。
“在青州天阑时,你第一次说求我,是因为凌茗的事,不过我却帮不到你,才过三个月,你又来求我,这次我倒是可以帮你,潜之,你不觉得,你已经变了吗?”长公主年长北落潜之近二十岁,人情世故比北落潜之懂得多,连皇上那颗心都能窥探到一二的她,怎会看不透这一个小辈。
“还请姑姑明言。”北落潜之本以为长公主会在自己的请求上为难自己,却没想到长公主直爽的应下了自己的请求,提起了其他的话。
“原来的你,不通情理,霸道冷酷,现在看来,倒是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这个转变倒是好的。”
夜风习习,凉入人心,长公主的话淡淡的飘入北落潜之耳中,扰乱了他的心神。
月下的烟绒紫牡丹田开得妖娆,清辉洒在花瓣上,倒也没了白日的艳丽,月下的烟绒紫,是红色的。
“潜之倒是不知。”魂不守舍的北落潜之心虚的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股冷风自下而上吹乱黑发,让他更加心神不定。
如长公主所说,原来的北落潜之是霸道冷酷的,也正是如此,长公主一直感叹他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命,但自从在天阑回来之后,她明显的发觉他变了,许是一直高高在上未败过的他被人一次次打败,失去了那份骄傲的他通晓了许多人情世故,全不似原先那般霸道冷酷,这样的转变,自然是好的,长公主倒是有些感谢凌茗了,若不是她的出现,北落潜之岂会在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明白这些道理。
骄傲重要,面子也重要,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是大道理。
这个转变不止长公主是喜欢的,至少长公主知道宫里的那位也是喜欢的,不然那个叫做凌茗的,也活不到现在。长公主最是知道皇上之意的,皇上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北落潜之到处寻找凌茗,只能也是希望北落潜之能彻底放下心中高于一切的骄傲。
而这最后的目的,长公主觉得很有意思,皇上现在看上去是一碗水端平,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想必在心里早就有了中意的人,怎奈这人选虽如了他的意顺了他的眼却不适合那个位置,所以宝剑还是需要磨的,而以前皇上磨这把宝剑用的是他的其他四个儿子,而现在,还多了一个凌茗。
当然这都是长公主的猜测,圣意难测,就算测到了难免多变,只要太子之位一日未定,一切就都还只是个变数。
“秉性这个东西,最是变得莫名其妙,你不知这也是正常。夜也深了,我乏了,你退下吧,明日我会进宫,与皇兄谈谈的。”
长公主躺会了美人靠,闭上了眼。
主人都已经发话,北落潜之断无在留下去的道理,况且,他得到而来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