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心里有了一个人,不管有多大的决心,都会在这个人面前溃不成军。戎歌对凌茗瑾的这个回答,很是无奈。
“我不习惯与人同睡,想必萧明轩也不会习惯。”
“那等他回来再商量下,到时开工肯定很忙,我会搬到渝水河那边去住,这不是多大的问题。”
凌茗瑾笑了笑,明眸皓齿,月光下那张脸显得格外的干净。
戎歌只是抿着嘴,没有向往常一样回之一笑,缄默不言。
院内那株桃花随风颤动着,寂静,寂静。
“今天真累。”
沉默的两人扭头,看到了被半推开的院门空隙处萧明轩那张标志婴儿肥的脸。
“饿死我了。”
随着院门砰的关上,萧明轩走进了院子,走到了沉默的两人间。今日下午到现在,已有一百多户家主签了字,加上上午的努力,也有了最少一百五十户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必须早起晚归,一直到解决了这五百多户人家。
“我去做饭,你们坐着吧。”凌茗瑾知道劝说百姓签字是件难事,知道这一天下来萧明轩肯定是饿了,她赶忙挽起了袖子进了厨房,打算用自己并不精湛的厨艺烧两个菜。
凌茗瑾一走,院子顿时寂静得可怕。
戎歌不喜萧明轩,自然不会与他说话,连眼神也是冷冰冰。
萧明轩虽与戎歌无仇,但他也是对戎歌无来由的恼,特别是一看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与无时无刻不提防自己的气势,他就懒得多看戎歌一眼。
无言,背对。
桃树沙沙,倒影斑驳。
月色氤氲,一团雾气一直围绕在它的周围,像是一块洁白的纱巾,蒙住了娇羞女子的脸庞。
南山今夜的雾气却是薄了许多,连着山脚下的湿气雾气,也几乎消失。
闲坐凉亭,长公主手握着一卷诗集,专心致志的看着。
北落潜之坐在一旁,手摇画扇,缄默。
因着前日公主白的那事,长公主这两天都没有好心情,寸步未离天阑,今天更是未离凉亭,五皇子常在凉亭纳凉,今日却是未出现,公主白的那事天阑里已经是人尽皆知,都知五皇子是责怪长公主不想与她相见,让天阑众下人不解的是,好歹是一个公主,与长公主起了争执,为何却是这般平静,长公主每日在天阑呆着,公主白这两日也是呆在屋子里一步未出,而皇上的态度,也是让人觉得异常。
因为皇上在五皇子气愤的与皇上提起此事的时候,皇上只是皱了皱眉,只字未说,便让五皇子退下了。
而皇后娘娘,也只是去看了公主白一趟,并未有些许的怒言,亲眼见了这些人物对公主白的态度,众人想到公主白来天阑后一直被人忽视的处境,心想果然这位公主也只是有着公主的身份。
让众人更是嘘嘘的是皇上对二皇子北落潜之的态度,在听到二皇子平安的消息后,皇上第二天就在天阑举办了一场宴会,青州知州与青州的一些名门望族富裕商贾也都出席参加,笼罩了天阑七天的压抑气氛,也似乎被这场宴会抹了去,这场宴会公主白并没有参加,她用身体不适的理由整日都呆在屋子里,用誊写佛经来忘却烦忧与天阑内的笙歌欢笑声。
公主白未出席,另一个跟白字有关的人却是坐着轿子来了。白公子也是青州富裕商贾,只是因未给沈得鹏送礼,所以不在沈得鹏的举荐名单中,可天阑与青州的人都知道,这几天,白公子是天阑的常客。
那日的笙歌热舞,觥筹交错,让天阑这两天都陷在了对这场宴会的议论中,议论得最多的,就是那位一身白色手握白折扇的面色有些苍白的白公子。
那日在宴会上,白公子的杯酒一诗篇,硬是接住了皇上的题诗,在三位皇子与席上众人间拔得头筹夺眼耀目。
席上长公主对白公子赞不绝口,皇后娘娘对其也是青睐有加,虽然皇上并未说什么,但众人可以看出他眼神中也是有一丝的欣慰。
有人欢喜,自是有人忧的。三位皇子除却五皇子当日与白公子是连饮了几杯气氛愉快,大皇子与三皇子两人的脸去,却是有些挂不住。
席上两人的风头被一个青楼老板掩了不说,就说那几位长者对白公子的态度,就让他们心中大有怨气,想到这两日天阑里传着的消息,他们更是坐不住了。
在今日上午,大皇子与三皇子一同找了皇上,在皇上的屋子里谈了一会儿,有意无意的说了些白公子不好的话。
大抵就是一个青楼老板不入流又是二十三弦河的风流人物之类的话,虽然是有意无意的说着,但皇上听出了两人语气里的怨气,他只说了句是朕的打算,就让两人打住了话头。
听皇上确定了白公子入长安的准确消息,大皇子三皇子更是怨气冲天,但这话是他们老子说的,他们又能奈何,带着一肚子的不悦无奈,这两位在长安总是横眉冷对的兄弟,摇头晃脑的一同出了天阑,打算去一醉解忧。
二皇子北落潜之,就是傍晚到的青州,然后直入天阑。
错过了那场宴会已经在那山村呆了五日一直未入天阑的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日子里天阑发生的这些琐事烦人事。
入了天阑后,他去见了皇上,在皇上的屋子里呆了很久,皇上问起他这些日子在何处,他也只是找了个别的借口掩了过去,并未提起山村,他们要安宁,怎可因为自己就被破坏。
见到北落潜之平安无恙脸庞消瘦了些,皇上当即吩咐了人去炖了燕窝补品,也未跟北落潜之久聊,就让他下去休息了。
北落潜之在屋子里眯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他心中还挂念着一个人,怎能安眠,他召来了都察院在青州的明哨,与他下了个死令,要让他们在大庆内找到在长安时自己下命捉拿的采花大盗凌茗。
天阑的风很是清凉,在荷花湖泊前呆了会儿,他便来了后院,见到了正在看诗集的长公主。
这位姑姑五皇子怕他不怕,足够强大的人才会赢得他的尊重,而长公主,是他尊重的人。
以一女子身掌管内库十余年,让内库收益每年愈上大庆盛世得以持续,长公主可谓功不可没,在他眼里,除了皇上与那位司马大人可平南王,他的这个姑姑,也是个足够强大的人。
他与长公主的相处,不似五皇子那般拘谨,与长公主行了礼,他悠然的坐到了一边。
一直等到长公主抬眼看了自己一眼,他才开了口。
“姑姑,内库前阵子出了那事,朝堂里的人都不老实了,要不要我出手,让那些老家伙闭嘴。”北落潜之轻摇画扇,一股清风撩起了他长长的刘海碎发,笑得很是儒雅。
“让他们去吧,闹了这么久,你可看到对我有影响?”长公主定了定神低头翻了一页,继续读了起来。
这一看,又是一盏茶的功夫。
北落潜之一直安静的陪在一旁,就是摇扇都未发出一点响声。
等到长公主再抬头,他又说道:“那个凌茗,姑姑可有办法找到?”
长公主愕然,随即浅笑道:“想不到潜之也会焦躁,我还以为,你是从不会急得开口求人的,连你都找不到,我去何处找。”
清风吹过,翻乱了诗集,吹乱了北落潜之的心。
凌茗,不知这是不是她的真名,这个女子,却是让自己有了无力挫败感,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骄傲,都在被她一点点碾压粉碎殆尽。虽然刚回到天阑下了命令,但他有一种直觉,直觉自己的都察院找不到她,直觉自己这次,又会尝到挫败感失败的滋味。
长公主话不假,连北落潜之都找不到,她去何处找。这半月来,朝堂的那些老家伙一直上奏戳自己的后背,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落入了沼泽一般,她依旧是她,内库依旧是她掌管的内库,她有足够的自信和骄傲,只要自己的皇兄不想让自己退下来,就没人能动自己。就算是内库失火,一样不能。
没人知道内库失窃,不过是丢了千万两的银票,对内库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不是北落潜之,她没有那份偏执的骄傲,虽然她对那两个叫凌茗与戎歌的人也是容不得,但她却没有如北落潜之般表现得这么焦躁急迫。
是鱼,总会浮上水面的。
北落潜之摆,就败在他这份偏执的骄傲,偏执得容不下一粒沙子。这样的人,可以站在云端俯视他人,却做不了海纳百川的君王,长公主理好了被清风翻乱的诗集,莞尔一笑,将所有的心事放进了心中。
“是我太急躁了吗?”北落潜之挑起右眉,神情怪异,目光深沉。
“青州有位白公子,你可知道。”突然的,长公主像是想到了一件事,抬起了头。
“知道,此人曾与我有些过往。”北落潜之不知白公子这些日子常进入天阑,更不知二十天后会随着御驾入长安,他还只想是长公主这几日认识了白公子,故而问起。
“都是年轻人,这些小过节还是忘了好,明日姑姑让他来,你们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