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若不是她走错了那一步,又怎会有这个孽种,二哥哥,为何你到现在还是这么护着她。”
长公主似乎对那个她很是厌恶,对自己这个亲密无间的哥哥的痴情,更是恼怒。
“始终,还是我欠她的。”平南王惨笑,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定会招来长公主的不快,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长公主扶起平南王怒目横视。“二哥哥,你不欠她的,要不是她不满足,又岂会有今日的悲剧?”
“当年的那件事,定是误会,她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平南王回答得很快,这些年他一直在想,二十年前那件事,到底是自己错过了什么,才有了这么一个天大的误会。
“怕是除了你,所有的人都不这么觉得,就连皇兄,也一直觉得她是有错的,二哥哥,你放弃吧。”
“这些事,我会藏在心里,明知这是个误会而不去解开让她蒙受冤枉,就凭这一点,我就欠她很多很多。所以我想补偿那个孩子。”平南王嘴角始终挂着苦涩的笑,这些年,这个男子已经被这些愧疚亏欠压得喘不过气了,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为了让自己安心,他回到了长安,不是要见见这些亲人,而是想还了一些亏欠。
长公主听他不像当年那般冲动,又答应了不再提起此事,总算是放心了些。“你要是再查,皇兄必然会发怒,五年前你好不容易保住了一命,这些年我时时劝说皇兄才算是化解了他心中的阴霾,你切莫再提前了。”
“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平南王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些年一直憋在心中的话。
“你永远是我的二哥哥,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平南王笑了,虽没有当年那般洒脱,却也算是笑得轻松了,这一笑,是这二十年来他笑得最轻松的一次了。
长公主笑了笑,低头拿起了桌上的糕点,继续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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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尽于此,这段探访,也算是结束了。
而离京的马车,也从皇宫门口开动了。
“我先走了,这些天我会住在长安南门的松鹤客栈,若是有消息了,可差人去那找我。”
在长公主吃下最后一块糕点的时候,平南王起身告别。
长公主起身相送,长公主府外,阔别了五年的两人再次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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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自皇宫御街出发,行驶得极为缓慢,一共十辆马车,皇上与林妃,景妃,旦妃、大皇子、三皇子、长公主各乘一辆,皇后与公主白共一辆,其他两车都是几人的行装与这两日到底青州所需的用品。
因着皇后的吩咐,四皇子并未随行,告病的他此时正坐在府上,品着茶听着小曲,听着侍卫报告平南王回长安的消息。
既是叔叔,也要去拜见一下了。
四皇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挥手止住了乐师的弹奏,起身走出了屋门。
在长安这样的繁华之地,除却南面青山,几乎寻不到了清雅之所,在城南的一处僻静小巷中,住着一个连天下第一的男人都会躬身行礼的老者。
司马府里的这位老人,不在朝政却可左右朝政,不再三军却可号令三军,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是皇上的老师,当年的太子太傅,现在担着闲职司马的司马。
司马,取自司马之名,此人姓司名马,因其不用入朝也不愿入军,皇上只得专开了司马这一闲职,使得这位他最敬爱的太傅留在了长安,一住就是二十年。
司马桃李满天下,原不过是幕阜山学院的一名老师,因其学生入朝为官为将后出类拔萃,被先皇召进了宫,司马才华横溢,对术科礼科更是精通,先皇大喜,当日赐了其太傅之职,让其教导太子学业。
当时的平南王、纳兰青捷,皆是太子陪读,拜司马为师。
看如今,纳兰将军是三军之首,对这位老师更是尊敬,唯命是从。而皇上对这位司马大人,也一直都是敬之畏之,若是大事还会与之相商,听取他的意见。
说他可左右朝政号令三军,并不为过。
司马,不过是皇上想要铐住这个大能的镣铐。
试问这样的人,让他出了长安出了大庆,皇上怎能放心。司马大人睿智,岂会不懂这个司马的道理,所以这二十年来,他都不问世事的住在这个小巷子里,不入朝政,不会三军将领。
司马大人曾经问过皇上,人什么时候才会死呢?
“被长矛刺穿胸膛的时候?”皇上如是回答。
“不对。”司马摇头。
“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
“不对。”
“喝下世间最毒的鹤顶红的时候?”
“不对。是被人遗忘的时候啊!”
皇上当时不解的摇着头,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甚至一直都以为这是老师这些年来唯一的错误的认知。
知道五年前,他懂了,他来到了这件小巷子里,与这位被他用司马一职禁锢在这个小巷子里的老师彻夜长谈。
之后,皇上对这位司马老师更是恭敬,几乎是唯命是从,但凡是司马所说,定然办到。
长安城里,没人会小视这个老人,就算他的步伐再怎么颤颤巍巍,就算他的身形再怎么瘦弱,就算他的白发再怎么杂乱,就算他脸上的皱纹再怎么层层折叠,也没有敢对这位老人不敬。
因为这个老人,是世间唯一一个可以左右君王思想的人啊!
文能安邦治天下,武能一臂动乾坤,虽然这话有些夸大,但没人不认同司马的麒麟之才。
司马,是个高深莫测的人。这是皇后娘年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对这位司马先生的评价。
很多人想紧办法想让这位司马先生收徒,却没人敢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登门拜访,他们只会想尽办法在他的院子外弄出一些动静,但凡见到这位老人有一丝不悦,就会惶恐万分。
自从在太傅之位退下来后,这位司马大人,就再未收过一徒,就算求他的人身份再高贵,就算那人是长安闻名遐迩的才子,他都闭门不见拒之门外。
皇后让四皇子常到这处院子里坐坐,看重的,也是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些隐在暗处不动则无一动可动大庆的力量。
皇后之所以有这个奢望,想让四皇子靠上这么一个人物,也是因为三个月前,这位司马大人,突然让求见的四皇子与他下了一盘棋,四皇子在下棋时,给司马大人讲了个姑娘,在常人看来很简单的故事。
之后司马大人就对这些番邦的风俗民情与那些异国的神话故事如痴如醉,每隔一段时间便让四皇子去他那里坐坐,听听他讲故事。
一个被禁锢了二十年的人,对外界番邦异国的故事好奇,也是人之常情,皇上听了侍卫的禀告后,默许了这件事发展下去。
若是真的搭上了司马大人这个人物,那四皇子的将来,必然会多一份把握,毕竟司马大人的话,皇上都会认真考虑。
今日司马府外的小巷子里有些冷清,因为现在接近午时,这等炎热的天气本就少有人出门,更何况今日是皇上去青州避暑的日子,几乎所有出了门的人,都看热闹去了。
“劳烦禀告,就说北落镜文求见先生。”
四皇子来过这个小巷子很多次,进过这间院子三次,与这们看门的下人,也算是面熟了。
今日下人的反应,有些反常,在听到四皇子恭敬的拜访之词后,他并未转身进院子禀告那位老人,而是与四皇子抱拳鞠躬道:“先生说,若是四皇子求见,就让四皇子回去,他不会再见您了。”
身为司马府的下人,这位男子在日久的耳濡目染后,也沾上了些司马先生的傲气,在他看来,皇子又如何,只要司马先生不想见你,就不用理你。
“这怎么会,司马先生不是对我那些故事很感兴趣?今日我又准备了几个故事,还劳烦去通报一声。”
四皇子一脸愕然,想不通为何半月前还对自己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司马先生,为何忽然就不见了自己。
“故事听多了,不好,先生是这么说的,四皇子请回吧。”
下人抱拳,不退半步。
四皇子瞥了院落两眼,不好再留,摇头叹气拂袖而去。
四皇子走后,院落里无故的卷起了一阵风,那两间不大的屋子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一个是馒头白发如枯草的老人,一个,是刚刚离开长公主府的平南王。
“老师,你看这位四皇子如何?”
平南王在军中有军神之称,地位更在纳兰青捷之上,但对于这位老人,他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有些阅历,却不是君王之相。”这位让军神膜拜让皇上行礼的老人,睁大着他那双小眼睛,看着拂袖离去的四皇子,摇了摇头。
“那老师觉得,五位皇子中,谁有君王之相?”平南王没有诧异,似乎早就在心中认同了司马先生的这个说法。
“不可言,不可言。”司马先生笑着瞥了一眼紧张的平南王,哈哈大笑的走进了屋,皱着眉头看着棋盘上的那盘下了一半的棋局,然后拈起一枚白子,然后落子,全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