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连连摇头,似乎对这番话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罢了罢了,就让它留下来吧。驿站后院有几匹马,稍后小哥你选一匹,别耽误了明日的路程。”
凌茗瑾笑了笑,一旁的骡子听了这句话,居然是跑到了老汉身侧蹭了起来。
老汉无奈的牵上了骡子的缰绳,对着骡子唾骂了两句,带着凌茗瑾去了驿站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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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长安的天气,似乎格外炎热,就是夜半时分的风,也夹着一股闷热。
安之府后花园的凉亭中,北落潜之就这么喝了一夜,一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个侍卫交给了他一封密信的时候,他才停下了倒酒,起身离开了花园,坐上了一匹黑马离开了安之府。
他接到了哨子的消息,凌茗已经出了城,还曾在一间客栈里露过面。
已然已经决定了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骄傲的北落潜之不会在放过一个抓住凌茗瑾的机会。
昨日北落斌已经离京,长安内也暂时起不了什么风波,北落潜之离开得很干脆,他不是五皇子,在他的世界,那个位子与他的骄傲,一样都是他必须要拿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都察院的哨子满天下,这是他所有骄傲的依仗,现在,他就要用这份骄傲,将凌茗这样的人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骑绝尘,白衣飘飘黑发飞扬,他的速度,就如他此刻嗅到对手鲜血一般狂喜的心,在各自的轨道里飞驰着。
离京,找到凌茗戎歌,杀了他们,抑或,收服他们。
有都察院,他一人如有千军万马。
清风徐徐,今天似乎是一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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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望去,重楼倚城隅。
站在举目无重影的阁楼,这个手握天下权的男子有了一丝的惆怅。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两个消息,两个对他来说都算不得好坏的消息。
五皇子去青州了,出城的时候救了一个人。二皇子也离京了,一人一马,走之前看到了一封密信,也是去的青州。
而青州这么地方,是三皇子先前负责治理的地方,青州的知州也是忠心拥护三皇子的人,这么一来,是不是在长安的争斗,要带到青州呢?
“皇上,这天气越发的热了,皇后娘娘差人来问,今年是不是也像往年一样到青州避暑呢?若是去,带谁去呢,皇后娘娘也好让她们有个准备。”
说话的这位,是在这位君王身前服侍了几十年的吴公公,也算得上是皇上信任之人。
“去,此行就让林妃、景妃、旦妃,还有三皇子四皇子与皇后一同随行吧,大皇子内库事多,还是让他在长安呆着吧。”
吴公公跟了皇上多年,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听着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是有底了,恭敬行礼告退后,他匆匆赶到了皇后的宫里,说了皇上的这些交代。
林妃是大皇子之母妃,景妃是三皇子之母妃,旦妃是五皇子之母妃,往年去青州避暑,也是这些人随行陪王伴驾,这次也没有偏颇,对于皇上的这个交代,皇后很是宽慰,明白了皇上在五位皇子太子之争中的态度。她是皇后,却无子嗣,当年要不是皇上宠爱,让刚刚诞下母妃就逝世的四皇子交给自己抚养,自己现在也无法这么安心的坐着皇后的位置。
许是因为二皇子孤苦无依,五子之中皇上尤为宠爱二皇子,就连都察院这么重要的东西,也是放心让他去打理。五位皇子之间,皇上心里都有一杆秤,皇上啊皇上,殊不知就是你这杆一味保持平衡的秤,让你的儿子们都快要急疯了啊!长安宫内,这位母仪天下的女子,幽幽一声叹,叹出了心中无限惆怅。
“皇上似乎是忘了一个人啊!”许久,高贵的皇后娘娘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句,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皇后娘娘指的是公主?”吴公公向来伶俐,岂会不知皇后指的人,只是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似乎是一直不记得这位公主的。
“也是可怜,来人啊,去跟公主说一声,就说本宫让她来长安宫坐坐。”
皇后没有回应吴公公,只是偏头叫了一名宫人,让她去传了句话。这位皇室公主,一直都是皇上心头的疙瘩,从来都是被皇上遗忘的人物,避暑这样的大事,皇后也不好多说让皇上不愉快。
“吴公公,不知长公主是否随行?”皇后有着一头黑亮的青丝,年过四十的她,脸上已经有了一丝风霜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那股属于皇后的贵气甚是逼人。她长得并不美,但一眼看上去却有着让人说不出的高贵,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就像这个皇后的位子,一直就是属于她的。
“回皇后娘娘,长公主那边向来是皇上命人去传召,奴才并不知晓,想来,也会与往年一样吧。”
吴公公是皇上还是太子时就服侍皇上的老人,对这位容貌算不得出众的皇后他一直都是毕恭毕敬,从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是如此,皇上对皇后并不算宠爱,却算得上是举案齐眉的和睦夫妻,身在枝头最高处的皇后,能这么多年都与君心难测的皇上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换了是谁,都办不到,可单单这位相貌平平的皇后,办到了。
把自己的锋芒敛在最平常处,这是皇后最拿手的,也是吴公公对皇后最敬佩之处。
吴公公走后,这位相貌平平的皇后在屋内坐了许久,时而蹙眉时而咬嘴唇的她,没有半点娇艳却一样让人垂怜,只是这样高贵的女子,除了那个男子谁又有垂怜的本事。
很久之后,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了起来,一把撩开了珠帘,对着一个她最信任的宫婢说道:"传四皇子进宫一趟。"
淡绿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简单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
四皇子,虽非她亲生,却是她表妹的儿子,又是她一手带大,是在她在这深宫后院唯一的期盼了。
“是,皇后娘娘。”
宫婢领命而去,脚步匆匆不敢有片刻的耽误。
“皇上要做圣人,想要子承膝下享天伦之乐,可这是帝王家,哪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呢!”一声嘲讽的干笑,让这位面色祥和的皇后娘娘面容上闪现了一瞬的狰狞。
不出一会儿,四皇子已经带到,支腿了所有宫人,皇后娘娘抿了口茶,幽幽的说道:“皇儿,这次去青州避暑,你就不要去了。”
“可是母后,不随父皇一同随行,怕是会扰了父皇的兴致。”四皇子一如他那几位兄长一般的俊秀,黑玉般的眼睛散发着浓浓的暖意,挺直的鼻梁、如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流水,美的让人惊心。这样的男子,本该是诗会上大放光芒的中心,却不想他选择了一条让所有人都惊奇的道路,这么多年,他极少在长安,而是奔波于大庆的各进贡附属国之间,成了他们的座上宾,成了大庆与他们的传话筒。
也是这几年的奔波,让这个俊秀的男子眉目间染上了一丝与皇后娘年一般的风霜,双眸也是越发的让人平静,不复当年的盛气凌人。
“听母后的,乘着这一个月,好好在长安中呆着,不要做任何事,这等关头,不做就不错,若是觉得心烦,就去司马府跟向司马大人多听听他讲课。”
皇后的这一声司马大人,让四皇子明白了这位母后的用心,司马大人是父皇最敬重的人,自己若是得了他的欢喜,总比去青州陪着父皇一个月强得多,况且他的长处不在青州,而在大庆的朝政上,青州一行,对他没有什么好处,让他不解的是,为何皇后要突然阻止自己离京,难道她知道了什么消息?
“不要多问,你二哥五弟都先去了青州,那里的人又都是你三哥的,你去了,怕是不讨好,你且禀告你父皇,就说内库失火,你自愿留下帮你大哥与姑姑打理,你父皇必然准许。”
皇后弯弯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浓浓的远山黛就如同才子笔下那一抹化不开的江南山脊,尽是刚毅绝然。
家丑不可外扬,她不会扬,只会加以利用,皇上对长公主,总会有摒弃的一天,到时内库不能成为大皇子的囊中物,五位皇子中,三皇子五皇子在军中有建树,大皇子在朝政中得臣心,二皇子有都察院,唯有四皇子的这条路不牢靠,虽说这条路一旦成功对四皇子而言是绝对的助力,但这份依靠外人的助力实在不牢靠也不长久,她必须要乘着四皇子在现有的高度上,再多一些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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