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将生死作笑谈,也只有出身皇族的他们才有这样的权利,凌茗瑾厌恶的皱着脸,徐徐说道:“畏首畏尾,活着未免太过窝囊,不知二皇子在平时也是不是如此,才会有这样的感慨呢?”
“好一张不惧皇权的利嘴,但这样的利嘴,总有一天会被拔光了牙,被人扔进草丛不屑一顾的。长安里最招人恨的,就是尖牙利嘴之人。”北落潜之出奇的没有发怒,反而饶有兴致的与凌茗瑾辩论了起来,进北落潜之走进,包围的官兵们敬畏的让开了一条路,让北落潜之走到了凌茗瑾身前。
收扇,打开,轻笑,北落潜之将凌茗瑾心中冷酷无情的形象打破,一个人能将生死当做笑谈,能身处血泊而不色变,能面对泛着寒芒的大刀而不止步,北落潜之的冷酷无情,比常景德更甚。
那一抹笑,就如利刺一般让她觉得恼怒让她觉得可恨,可偏偏北落潜之却是轻摇着折扇紧盯着她,将嘴角的笑意又拉高了几分。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凌茗瑾吸了一口气,脑中默念着镇定,也同样无惧的盯着北落潜之,人敬我一尺我敬之,人辱我一丈加倍还之,虽然凌茗瑾自认自己的眼神做不到北落潜之那般无情冷酷,却也还是不甘示弱的死死盯着。
“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给我作证说出大皇兄的阴谋,二,与你们的这位同党一样,明日悬挂在菜市场口,我数三下。”北落潜之自信满满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张嘴欲报出三这个数字。
但比他更快的,是凌茗瑾的应答。
“一。”
凉风中,这一个一字,就像是长了翅膀,清晰可闻的传进了所以官兵耳中。北落潜之挑眉点头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北落潜之出了包围圈,哈哈大笑向着一顶轿子走去。凌茗瑾与戎歌点了点头,跟了上去,为了保护北落潜之的安全也为了防止两人的逃脱,官兵一直包围着两人移动,一直到进了王府之中。
李勤近候在安之府外,等北落潜之进府后,亲自将两人带到了西院的一处屋子派人严加看守。
灯光昏暗的屋内,戎歌愁苦的挑着歪倒的灯芯,看着凌茗瑾在自己身前来回踱步,最让他不解的,是凌茗瑾时而发出的动作,她会突然的将桌上的茶杯抛起,然后再用手接住,如此反复来回,要不是戎歌对她十分了解,恐怕会以为她是受不了压力得了失心疯。
凌茗瑾之所以觉得跟着北落潜之回府有一线生机,就是因为宫里那个人表露出的态度,天子圣意不可测,但她不是大庆子民,神圣的天子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喜怒无常的精神分裂者罢了。北落潜之想要对付大皇子,大皇子难道会任人宰割?
“这件事,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应该与常景德有关,应该是常景德利用小其子做替罪羊,而北落潜之也装作不知真相的将他吊在菜市口示众,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我们。”
戎歌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挑弄着灯芯,早已经习惯了凌茗瑾的叹气。
“若是脱身了,一定要找到子絮,也许只有她才真相,常景德现在我们还斗不过,找了也只是寻死,小其子已经死了,我们可不能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去找死,就算是死,我们也要轰轰烈烈一番。”油灯灯芯一闪一烁的跳跃着,凌茗瑾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发觉空无一物,刚才被李勤近关进来的时候已经被搜走了银针,现在他们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
虽然她赌的是大皇子会下手,但他们两个对时局有那么一点影响又没多大用处的人,能不能逃走,就成了她最大的苦恼。
灯光下,她百无聊赖的旋转着茶盏盖子,戎歌还是不时挑弄着灯芯,不时愁苦的叹气一声。已经是深夜,两人却无心睡眠。
长安里很多人也睡不着,比如大皇子,比如吏部尚书,比如常景德。
常府内,常景德听着下属的禀告,不停的揉着阵阵发痛的眉心,他没料到戎歌与凌茗瑾会再出现,更不会料到两人居然还去了菜市场被北落潜之抓住。以北落潜之冷酷无情的性格,若是不杀对自己曾构成伤害的人,必然是觉得这人还有利用价值,而两人的利用价值,很明显就那么一点。
在书房坐了片刻后,他叫来了子絮,让她陪着自己去了一趟吏部尚书。
大皇子府中,半夜灯火明亮,大王妃已经劝了几次大皇子早些歇息,都只得到了他的叹息。身着一身明黄寝衣的他怔怔的坐在床榻沿,眼眸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等了许久,他在听到了小厮禀告了一声吏部尚书求见之后,急忙披上了外袍去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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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安宁的地方,除了不知情百姓的家中,也只有皇宫里那处蓬荜生辉的所在,庆安宫内一袭明黄的男子躺着床榻上,听着禁军统领禀告了菜市场发生的事,这是他亲自下的旨意,并非要向几个儿子表明自己偏袒谁,而是要告诫他们,不要越过了自己的底线。而北落潜之的处理,还算是让他欣慰,挥退了禁军统领后,他拉了拉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裹在被褥中只留一个系着黄色头巾的脑袋。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先后收到了消息,第一时间,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反应,静坐等待失态的发展,皇上通过这件事发出的告诫他们很明白,所以谁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再有动作。
北落潜之的肆意妄为,得到了所有知晓内幕之人的默认,然而安之府也不平静,在与自己都察院的左右督御史商议了这件事后,他绝然的下了命令,命都察院的所有哨子们都加急去查大皇子这些天所做之事。
都察院是皇上设立督察大臣的机构,北落潜之担任院长已有一年,他大多事的依仗骄傲,都是源自这个都察院,因为都察院正是一年前自己提议建立,而建立之后大庆的官风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也就使得都察院在一年之内成长成了旁人不敢小视的机构,督察,顾名思义,是督察监视他人之意,都察院的哨子遍布大庆,要找到大皇子近日的所作所为不是难事。
现朝中的五位皇子,大皇子北落修是长子,有立长不立幼的优势,而且皇上在一年前为了让他心中平衡,给了他一部分的内库管理权限。三皇子北落霖竖年纪虽轻,却几次出使他国,为大庆也算是功不可没,朝政资历也是不浅。四皇子北落镜文本与北落潜之亲近,但在这次皇储之位相争中,却另存着一番心思,早年为了让其有从政的资历,其母妃特地请求了皇上将其发往了边关,在边关呆了五年,也算是得到了军中许多将士的拥护,当上将军之后,他被调回了长安。五皇子北落斌是最年幼的皇子,却因母妃身份低微,只谋得了边塞清苦之地,在边塞呆了三年,去年更是迫使蛮人西迁入大漠,让皇上龙颜大悦给其加大了兵权。
五位皇子各有依仗,这一场皇储争夺战,注定是大庆的灾难,好在皇上在冷眼旁观之余,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底线——不能手足残杀,不能危害大庆。
可对于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能力的五位皇子来说,皇上的这道底线,就是明知不可触犯还是耐不住**想要触犯的金黄太阳。大庆在皇上治理下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要在这个时候表现自己难度实在是大,更如何长安就这么大,五位皇子一同住在长安,总是会起一些意想不到的波澜,。
皇上一心想看着几人相斗寻出最佳皇储人选,却又亮出了这样的底线,这不是又想当英明皇上又想当慈爱的父亲,难听的说就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可美好而又不切实际的意愿,往往都是被其他人抛在脑后暗中唾弃。
长安,注定要发生一场天翻地覆的变化,五子谁能胜出谁能存活,就要看谁够有本事够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