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无名荒山有孤坟(1 / 1)

既是得道高僧,必然感悟了天意,自己顺天意而重生,他应该会感知一二。

几番坚持,沙弥不忍拒绝,还是轻轻叩响了草屋门,进入了草屋。

很久很久过后,沙弥才出了草屋。

说出的话,依旧是师叔不见。

但他带出来了一样东西,一个字,一个用暗红朱砂写的字。

月。

暗黄的宣纸上,了难大师的这一个字,力透纸背苍劲如松。

沙弥惊叹道:“师叔身感时日无多,一直坐禅等候涅槃圆寂之日,已经一年都没见香客了,这次肯为施主赐字,实在是难得。”

“师父,这个字,不知了难大师是何意?”

单单一个月字,纳兰蔻实在不解。

“施主,师叔说,天机不可泄露,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么多,能不能参透,就看施主的造化了。”

言尽于此,沙弥合掌拜了拜,拿起了自己的扫把。

竹林落叶纷纷,清风一过,又会洒下枯叶,沙弥刚刚扫了干净的空地,又是一片狼藉。

但沙弥没有焦躁没有恼怒,就这么不停的扫着,这是了难大师交给他的功课,当年,了难大师也是扫了二十多年的枯叶,也一夕悟道,窥探到了天机。

世事多烦扰,红尘多可笑。

唯有这一片寂静竹林,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个日复一日扫着枯叶的沙弥。

看着沙弥虔诚的扫着每一片枯叶,纳兰蔻心里叹了一句,也许若干年后,这个沙弥,也会成为一个像了难大师一般的得道高僧。

有了这年复一年的沉淀,等心灵彻底脱离了红尘烦扰,就可静若古井,感悟天道。

“不知师父法号?”

走到小径处,纳兰蔻眸然回首。

“小僧然空。”

落叶无声,又洒在了空地之上,沙弥静若弘泉之声,由远飘来。

纳兰蔻默默拜了拜,对着草屋中并未谋面的老僧再拜了拜。

能赐一字,也是不错。

只是字了难大师想说的是什么?

月?

她想到了许多……

“公子,我们现在是?”

看纳兰蔻出了竹林后就一直双目无神的发着呆,青儿心里有些担忧。

“哎,想也没用,也许真到了那日,就一切豁然开朗了。”

纳兰蔻拍了拍脑门,将脑中杂若乱麻的思绪压下。青儿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觉得也搭不上话,就安静的站在一旁。

“青儿,下山吧,这大相国寺,来日我们再来一趟。”

洪钟嗡嗡,一直从大相国寺传到山脚下。香火鼎盛了几百年的大相国寺,又送走了无数的香客,迎来了无数的香客。

官道斜阳,有马驰骋,追风逐日。

纳兰蔻与青儿出了大相国寺后,就上了吗,直奔青州边界。

当年大将军之妻难产而死,也不知道纳兰青捷为何不将妻子葬在京城也不葬在靖光城,而是葬到了青州。

大将军那些与伉俪之妻的往事,从未对纳兰蔻说起,纳兰蔻虽然一直迷惑,但都怕触及纳兰青捷的痛处,没有多问。纳兰青捷对其爱妻的感情,在大靖国以是一段佳话。

当年夫妻二人一同在靖光城抗敌,夫唱妇随,大将军英勇无双,大将军夫人智谋无二。两人一同驻守在靖光城,一次又一次的为大靖国抵住了炎日国十万铁狮的进攻。

大将军与其妻夫妻情深,在其妻难产死后,一夜青丝半白,在只有一女无子承父业的情况下,也没有再娶。许是为了让纳兰蔻成为自己与妻子一般身兼武艺智谋的人,纳兰青捷在纳兰蔻十多岁的时候,就将他放到了边关,让萧老陪伴在侧。

没人知道纳兰青捷与他妻子的那段往事,世人只知,纳兰青捷在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偕同一名倾世佳人回到了靖光城。

当时大靖国还流传着关于纳兰青捷之妻美貌的说法,说是一日她上街,回眸一笑,一名路人,因见了這一笑,到地身亡。但没人会说这位夫人红颜祸水,因为在之后更多的岁月里,她用她的智慧,一次又一次的征服了大靖国的百姓与炎日国的雄狮。

每年纳兰青捷都会自靖光城赶来,到这里与纳兰蔻一同祭拜亡妻,但今年,却因为炎日国与大靖国的特殊局面,让纳兰青捷的这一生,又多了一个遗憾。

“小姐,太阳快下山了,你说我们能赶到去年住的那个客栈吗?”

策马扬鞭,青儿的话传进纳兰蔻的耳中后,消散在了风中。

“我们加快速度,应该可以。”

从大相国寺到青州边界,有半日的行程,大半夜肯定是不能上山了,祭日也是明天,自然是明日大早上山祭拜。

每年她都会在青州边界的一个小客栈处住上一宿。

驾~~~~~~

娇声喝起,马蹄如飞,身后黄尘,滚滚如世。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就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纳兰蔻与青儿在月亮爬上黑幕之时,终于抵达了客栈。

“纳兰姑娘,我就想今日你一定回来的,所以啊,今天我特地让侄子晚点关门。”

还未进客栈,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妇女,就迎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破旧衣衫的青年男子。

每年纳兰蔻这一天都会来,这个客栈的掌柜,早已经认识了她。其实说这是客栈,也就是一户人家在路旁搭了几间屋子,让没有地方住宿的过客住宿。但这条路向来偏僻,去京城的马队都不会走这里过,所以这家客栈,没多少生意。

“徐嫂,徐小哥,好久不见。”

这名中年妇女,纳兰蔻一直称呼她为徐嫂,那名青年男子,是她的侄子。

“纳兰姑娘又是住一晚明日上山祭拜?”徐嫂嚷嚷着让徐小哥赶忙牵了两人的马去喂草,把两人迎进了客栈。

“嗯,明日大早,就上山祭拜。”

纳兰蔻虽然是每年才来这一次,但对这位徐嫂,却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不管是在边关还是京城,这么朴实的宁家人,已经不多见了。

“纳兰姑娘,这些年我侄子啊,有空就会上山去打理你母亲的坟墓,逢年过节的,我们也会拿些东西上去代你们祭拜。”

这些年的坟墓都有人打理,纳兰蔻也知道,虽然徐嫂一直不说,她也知道是谁做的,每年她都会拿出一些银子给徐嫂,贴补他们的家用。

“这么多年,真是麻烦徐嫂跟徐小哥了。徐嫂,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我能帮,就一定会帮。”

徐嫂突然提起这事,纳兰蔻心里也有底了,方才进门时,她也看到了,徐小哥已经是二十出头了,因为家贫,一直没有娶妻也没本钱去做些小生意,而纳兰蔻给的那些银子,都让徐嫂的丈夫拿出去赌了。徐嫂突然开口,应该是有什么难处了。

徐嫂是本份的农家妇女,看纳兰蔻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粗糙的脸上有了尴尬。

“纳兰姑娘,我知道你心善,这么多年,你也确实帮了我们不少,你也知道我侄子徐达,我一直视若己出,他现在二十有三了,还未成家,也因为家贫,只能窝在这小山沟里,您能不能在京城,给他谋个差事,让他也能有些作为。我知道也许这个要求,是有些过分了,我以后,一定每日都上山替纳兰姑娘的母亲扫墓,每日上香祭拜,还望纳兰姑娘,能……”

见她要跪,纳兰蔻赶忙出手扶住,可徐嫂铁了心的要是纳兰蔻不答应,她就要跪,纳兰蔻只得点头答应。

谋个差事,也不是什么难事,纳兰蔻当然会答应,可在徐嫂眼里,就是改变她侄子一生的大事,她自己受点苦没关系,但侄子才二十多岁,让他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沟里,真是愧对侄子的生父生母啊!

“徐大哥还没回来?”

徐嫂的丈夫,是一个让人生厌的赌徒,而徐达的生父生母,在一次出外务农的时候,遇上了土崩,都死了,也难为徐嫂一个妇道人家,有要顾家,又要拉扯着她这个侄子长大。

“他,昨日里,也不知道是在哪借来了一些碎银子,这就去赌了,现在还没回来,劝也劝不听,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徐嫂已经认命,但她不想自己的侄子也跟着她过这样的苦日子,一直生活在小山沟里的她,对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她只知道眼前的这位纳兰姑娘与那个纳兰老爷,都是京城来的有钱人家,所以才会想让纳兰蔻在京城替他儿子谋个差事。

她根本不知道,纳兰蔻与纳兰青捷,在大靖国,都是什么身份,有着什么样的地位,这个请求,还是她踟蹰了很多次,才决定说出来的。

“徐嫂,要不这次,你就与我一同进京城?”

纳兰蔻没有提及那个徐大哥,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徐嫂不要再与徐大哥这么过下去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反正大半辈子都过去了,我是无所谓了,但徐达,我实在是对不住他的父亲母亲啊。”

昏暗的灯光下,徐嫂目中含泪,她不过是想过安心日子,怎奈就是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想法,都完成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