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大将军说了些什么?”安公公一走,青儿就凑上请来,看着纳兰蔻掏出了书信,久没有收到纳兰青捷消息的她,雀跃了起来。
纳兰蔻抬头低头的扫看着那些苍劲力透纸背的字,眉眼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爹爹说和谈之事未定,他拖不开身,就不回来了。”
往年纳兰青捷都会提前一天回京,今年他没有回来,纳兰蔻心里也料到了一点,现在大靖国的士兵还有很多驻守在炎天城,不能大意,也需要有人在那里指挥大局。
“不回来?”青儿瞪大着眼,每年夫人祭日,大将军都会回来,今年,怎的就不回来了。
“青儿,来,与我梳妆。”
不想在纠结此事的纳兰蔻收起了信件,坐到了梳妆台前,信里还提到了一件事,嫁到炎日国快半年的想容公主,炎日国的皇后娘娘,也回来了。
算算日子,今天就是抵达的日子了。
“小姐,这次你可不能丢下青儿了,害我一人在子衿宫里担惊受怕的。”
青儿以为纳兰蔻梳妆,是为了去哪,想起昨晚自己的提心吊胆,她心里的怨气就像是被惊扰了的蝴蝶,扑扑的就四散开来。
“等下你就会知道了。”
想容公主回来这么大的事,大靖国怎会草率。相信过不了半个时辰,这个消息在后宫之中便会传开。
到时想容公主肯定会来后宫,自己这些妃嫔级的人,肯定是要去见见的。
想起许久未见的想容,纳兰蔻心里的古井,圈圈泛起了波澜。想容回来了,他断是不会一起来大靖的,这么久没见了,他还好吗?
她还好吗?
炎日国皇宫,披着貂皮大衣的卫胄孤坐在凉亭中,炎日国现在依然入冬,日益降低的温度,已经让湖边的松树,结上了一层霜。寒冷的气候对炎日国百姓来说,早已习惯,但今年入冬,如入冰窖的心,怎能安宁?
炎日国不比大靖国,大靖国入秋,炎日国就会直接进入冬天,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卫胄就已经退下了单薄的衣衫换上了保暖的貂皮大衣。
凉亭里的四周,也已经拉上了帘子,原本四周空空如也视野开阔的凉亭,现在更像一个丑陋的盒子,盒子里,一张石桌,一壶温酒,良人目光似愁。
清晨的湖泊上,飘扬着丝丝没有温度的热气,两岸的松树,也是银装素裹,绿中白霜层层。
哎……卫胄叹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一遇到冰冷的空气,随即化成了丝丝白气。
卫胄早已支开了身旁的宫人,忙完了朝堂之事的他,匆匆来了这里。
想容走了,去了他最想去的地方,他是炎日国的皇上,那里是他不能去的地方。他想去,是因为那里有她。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地温度突降,他心里的思念也像是膨胀开来了,为了不让那些苦恼又无可奈何的情绪占据身心,他想尽办法的让自己忙绿了起来。
东忙西忙的假忙了一天,心里可恼的思念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挑衅般的胀大了起来。
也许再过几日,炎日国就会降下今年的第一场雪,天地一片苍白的季节,让自己如何能不想念?
她还好吗?
他还好吗?
纳兰蔻双眼空洞的看着铜镜,思绪如絮的飘飞远去。
青儿已经替她挽起了一个高贵的飞云髻,拿着首饰盒子里的发饰问着纳兰蔻佩戴什么发饰。
见纳兰蔻怔怔的没有反应,青儿作势推了两下,被惊回了神的纳兰蔻黯然垂眸,看着青儿手中的发饰,她随便的选了两样。
一直浑浑噩噩的等得青儿梳好了状,她才整理好了思绪定眼紧紧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飘廖裙纱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抹胸蓝蝶外衣遮挡白皙肌肤。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薄施粉黛,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朱红,却似娇媚动人。纤手将红片含I入朱唇,如血。慵懒之意毫不掩饰。举止若幽蓝。
女为悦自者容,深埋在心里的秘密,必须守口如瓶的秘密,什么时候,才能诉与人听,诉与他听?
现在的她,就连叹气,都觉得是奢侈的,怜悯他人,感慨世事,都不是她该做的,她能做的,就是一往直前的在她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
“娘娘,娘娘,今儿个起了大雾了。”
墨痕、雪影嬉笑的走进内室,刚今日摘下得一篮花瓣放到了桌上。
她们几人,前两日被调了回来,想着昨日别的宫里的人都去摘了花瓣,今日一大早,她们就出了门,忙活了一个时辰,就摘回了一篮。
“好香的花啊!”
鲜花一入室,平添一抹香。
纳兰蔻笑吟吟的走到桌前,信手拈起了一片花瓣放在鼻下轻轻嗅了起了。花瓣之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娘娘,这些花瓣,再过几日也就谢了,往年别的宫里的娘娘都会摘些回去,听闻这香味,皇上甚是喜欢呢!”
八人中,墨痕嘴最甜,平素也算是活泼,与青儿最是划得来,纳兰蔻向来平易近人,她们虽然在子衿宫的日子不多,但也已经摸清了纳兰蔻的脾气,一般在纳兰蔻心情愉快的时候说两句胡话,也是没事的。
“皇上喜欢?”纳兰蔻蹙眉凝眸,没想到云释天还有这个喜好。
“是啊,静妃娘娘宫里,还特地种了好多这样的花,所以皇上去她宫里啊,去得最多了。”
墨痕见纳兰蔻有些兴趣,说得更是起兴,这些东西,也是平素她与宫中姐妹聊天之时听来的。
“说到这个花,我倒是觉得很是一般,我见过最美的花,叫愁煞华佗。”
看花篮里还有一朵完整的花,纳兰蔻赶忙拿了起来,这种花她是第一次见,想是宫中的品种,这花艳而张扬,红色花瓣边沿一点点绿色点缀,是这花最吸引人之处。
墨痕只是一个宫婢,她可不知道什么是愁煞华佗。
倒是青儿,一听到愁煞华佗几个字,就惊呼了出来:“愁煞华佗?小姐,你说的是炎日国的愁煞华佗?”
“不然你以为呢?”纳兰蔻翻了个白眼,对她这种大惊小怪的举动有些无语。
“愁煞华佗,是炎日国特产之物,生长之地的环境更是恶劣,我也只是见过书上画的,真花我也没见过,小姐你何时见到的?”
青儿是一个为药痴迷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把毒药当做了她的傍身伎俩之一。
“我……”纳兰蔻一想到云荒谷之事,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自己去过炎日国的事,可不能让人知道。“我在靖光城见过的。”
“靖光城……靖光城怎会有愁煞华佗。”偏生青儿却没看出纳兰蔻的顾虑,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好了青儿,爹爹可是在信里说,要是你不听话,就把你嫁出去。”
青儿语顿,闭口不言。
墨痕看形势不对,她也插不上话,已经拉着雪影悄悄出了内室。
看青儿闭嘴,纳兰蔻突然想起了一事。
“前天皇上为何会突然的想为你指婚?你一个婢女,他怎么会关心你的事?有什么瞒着我的,快点说。”
一手拿着花瓣的纳兰蔻说着这么威声厉下得话,却无半点威严之势,那一张一合的朱唇与娇艳欲滴的花瓣,反倒让她极致魅惑慵懒。
“小姐,青儿没有瞒你,只是这话太长,青儿不知从何说起啊。”
青儿本就没打算瞒着纳兰蔻,那段在炎日国发生的懵懂情事,让一直大大咧咧的她,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
纳兰蔻已经占了上风,她也没想到青儿真有心事,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的事,也是冷落了青儿了。看青儿羞红的脸与不停绞着衣袖的手,她总觉得不现实。一直陪着她身旁打打闹闹的青儿,也有了儿女情事了,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恍如一梦,让纳兰蔻觉得世事虚幻了起来。
前世,青儿死于炎天城。
重生,自己保住了她的性命,让她无忧的陪在自己身侧,本想让她早日找个如意郎君嫁了,她偏偏选择了与自己入宫,正在感慨耽误了她的年纪,却不知她已经情愫暗生,自己这个一直自诩与她最亲近的人,却一直不知。
真看到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变成了一个可以出嫁的姑娘,虽然一直说着要替青儿寻一名夫君,可这突然的就看到青儿这娇羞的模样,纳兰蔻心里,隐隐有些空落落。
自己与卫胄,从最开始的拔剑相向,到后来的望天吼前争论,到并肩王府中的无理请求,到他一怒撕毁合约救自己出冷宫,到战场上的战斗,到安乐王府中的游湖采莲,到炎日国皇宫中的相救,云荒谷的寻药……
别人眼里,自己与他,是你死我亡的敌人。
然而,自己的心,却悄悄把他装了进去,牢牢印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