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再有人顾及什么人际关系去看望内室的纳兰蔻,这一个时辰,对她们这些人来说,就像是经历了一次暴风雨,林妃她们才进宫不久,并未直接面对过这样的场面,这次的事件,注定会在她们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林妃想的,比宫美人来得深,若这次云妃真是冤枉,那太后的心思,就显而易见了,云妃身后的势力,一直是皇上与太后心里的一根刺,这次是云妃中了招,那下次呢?自己不得不考虑了。
云妃若是真的倒下了,那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回到自己宫里的众女在未时便听到了消息,皇上太后一同在景德宫中,找出了一包可配置七星海棠的药材。
四妃五美进宫的美谈,枝头之上的凤凰,被丞相捧在掌心的明珠,就这么的被打入了天牢。
云妃没有任何辩解,因为她已经不能在有任何辩解,她只是恨,恨自己隐藏得还不够深,恨自己没有听爹爹的话,恨自己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堂堂皇妃的身份,就此化作泥尘。性命不保的紧要关头,云妃却还在昏迷,脑子残留的还是昏迷之时的念头,当时她一想起现在还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她就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她,自己哪会如此。
然而那跟棍子,却毫不留情的砸了下来,直接把一个在爱恨中挣扎的女子,带入了昏迷。
纳兰蔻、丁美人、云妃,三个曾经一起笑着饮茶聊天的女子,先后陷入了昏迷,注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也许她们曾经是好姐妹,但现在,她们只能是敌对的两方。
太后之所以没直接处死云妃,其一是为的还是要让云妃说出投毒的真相,不管是不是屈打成招,她要的是一个证据,一个证明自己英明的证据;其二,就是因为丞相,总不能就这么突然的杀了人家的女儿,太后在等着丞相的行动。
未时末,身在天牢的云妃被一桶冰冷的冷水泼醒。
无力的睁开眼,云妃眯眼看着眼前高贵身着华丽的太后,凄凉的笑开了嘴。
“云妃,哀家在等你的解释。”太后恼了的皱起了眉头,扬手拂了拂天牢里久未见太阳满是刺鼻的霉味的空气。
“太后会要臣妾的什么解释,太后不是该做的都做了,臣妾无话可说。”
此时的云妃,是趴在一张冰冷铺着草席的坑上,原来华丽的云裳之上早已是污秽不堪血迹点点。她能醒过来,完全是因为那桶凉水太刺骨太冰冷……
“云妃,不要再做无谓的坚持,在哀家眼里,你是投毒之人,那你就必须是投毒之人,你明白吗,给哀家一个解释,哀家让你少受些苦头,你是明理的人,该明白哀家说得是什么意思。哀家已经在景德宫搜出七星海棠的药材,你还要怎样抵赖。”
“臣妾不懂,臣妾只知冤枉。”投毒之事,云妃虽然也算得参与,但要真说是幕后黑手,却是一个笑话,七星海棠的药材,确实是丞相送进来的,但她不过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会知道配制那些毒药的方法,这场局,未免也设得太巧了一些,云妃自嘲的哈哈大笑着,知道自己有这药材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到底,还是自己认为的那些姐妹害了自己……也只怪自己一直性子柔弱,在子衿宫被太后这一吓,居然就乱了方寸,让太后抓住了话柄。
阴暗潮湿的天牢内,现在已经是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太后抬头看了一眼牢房小窗外越来越冰冷的太阳,冰冷不耐的说道:“证据确凿,你再不认罪,就休怪哀家心狠了。”
“臣妾无罪可认。”
云妃虽然性子柔弱,却不是傻子,这场局,明显是冲着她而来,自己已经被打入大牢,已经是死罪不可可不可免活罪却是难逃。纵然爹爹出面救自己出了大牢,也不过是贻笑大方,从此苦居冷宫,一时间,她想到了那双深邃冷冽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直咄咄逼人的太后,云妃不会傻傻的认为会对她慈悲。让自己成为笑柄成为打击爹爹的靶子,不就是她们设这个局的最终目的吗?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个大局,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那些她真心信赖的姐妹中,到底是谁出卖了自己……
“连喜,去把牢头叫来。”
天牢酷刑……连公公迟疑的看了看坑上虚弱的云妃,也只是一瞬,一瞬之后,他便坚决的转头,出了牢房。
天牢,果然是没有一丝人情味冰冷让人绝望的地方,云妃的哈哈大笑已经惊动了其他被关押在此的犯人,那位因投毒一事也被关押在天牢的内务府总管,便在云妃被关押牢房的隔壁,云妃疯狂悔恨的笑与太后冰冷无情的话,都只字不落的被他听入了耳中。
他秉着呼吸,尽量的将耳朵贴近了墙壁,听到隔壁传来的一阵金属碰撞声,他惊恐的瞪大了眼,一脸煞白,随后的那一声划破长空的凄厉叫喊,更是让他不禁出了一声冷汗。
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用此大刑,饶是内务府总管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也是心里一阵恐惧,那种刑具,他曾见人用过,受了刑纵然不死的人,也会落得一身残疾……想着脑海里云妃的花容月貌,总管不觉的拉起了自己的衣角,放入了嘴中……
“禀太后,犯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用冷水泼醒,继续行刑,直到招供为止。”
“遵命。”
冰冷的墙壁另一侧,是太后与牢头冰冷的对话。总管紧紧咬着衣角,皱着眉头细细听着隔壁的一举一动。
又是泼水的哗啦声与金属刑具的碰撞声,紧咬着衣角的总管不免好奇了起来,为何只听到了云妃的一声叫喊,这次昏迷再泼醒,居然是一声都没叫出来……云妃那般娇弱的身子,也受得了这样的大刑?不可能,难道……总管瞪大的双眼球中迸出一丝血丝……
大刑,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墙壁之后,还有一双耳朵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没人会知道,这场注定只能隐在黑暗里的大局……到底是谁主使谁又参与了其中……
就是云妃,也不懂……
听了一阵,总管再也听不到隔壁用刑的声音,他艰难的拖着脚步转身打算到坑上趴着,一转身,他便看见了牢房外狱卒那双浊黄阴暗的眼,正透过木质牢门的小窗口紧盯着自己。
总管猛然反应过来,颤颤栗栗的搂下了腰哀呼着慢慢走向了大坑。
直到那双眼睛离开了总管才转了个身,隔壁依旧没有用刑的声响,总管的猜测,似乎成了真,总管虽未再起身侧耳去听,但他一直闭目用心密切的关注了周周的动静,太后离去后,隔壁并无半点声响,除了天牢中偶尔可听见的哀鸿声,这个黑暗的天牢,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尽管天牢之外,阳光明媚,天牢之内,却是除了一两个房间里那扇小窗户会偶尔会洒进来一线阳光外,总是弥漫着一股让人绝望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云妃已经昏迷了过去,她是疼晕过去的,大脑依旧清醒,但她全身感知都已经比疼痛占据,她依稀可以听到昏迷后太后说的话,耳边还刑具慢慢夹上指甲然后猛然拔出的剧痛。
草席上云妃原本纤细修长的手指已经红肿变形,原来涂着蓝色指甲油的指甲已经全部不见,两只手十处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她就这么像只懒惰的树懒一样趴在草席上,云裳成血衣,背上腰间的伤口上得鲜血早已凝固,柔滑的丝绸已经紧紧粘在了伤口处,不过是半日,云妃却已是两人。
前者是高高在上贵气逼人前途无限的云妃,后者是性命堪忧遍体鳞伤垂死挣扎的赵云谨。
最可悲的是,那个她一直信任一厢情愿痴恋着的男子看到自己被人陷害到这般模样,居然是看都未看一眼,要是方才来的是他而非太后,她想她不会这样决烈。可惜,自己一厢情愿入宫,一厢情愿的信任,都错付了人。
他担心的,永远不会是自己,在子衿宫,云释天总是焦躁的不时看内室两眼,传达的是什么,云妃心里清楚。纳兰寇是她的好姐妹,她不恨她什么,但是得不到的爱,总是那么苦涩让人茫然无措,可她从始至终,都未想过去害纳兰寇啊,她从小体弱一直需要服药,所以她对医术也了解,那些药材,是自己自小服用的方子,只不过其中有几味与七星海棠重合,知道自己这个毛病的,也就那么几个,知道爹爹送药来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是一个充满阴谋的巧合。
在云妃昏迷后,太后取走了她想要的证据,太后说的都是实话。云妃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天牢,没人会怀疑这份证据的真实性,没人会同情身在天牢的云妃是多么的冤枉多么的不甘。